【梧桐】读舒敏散文集《梦里乡愁》有感(随笔)
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
安静起来,像个听话而知礼节的乖乖女,悄无声息;张狂起来,则又像极了一个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恨不能将从前的一切都全部揭开,又很像是一壶将要被烧开的水,慢慢翻腾以至于吹着口哨,朝着人们呼啸而来……
上面两段话摘自舒敏的散文集《梦里乡愁》。一口气读完这本集子,已是深夜。
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故乡,随着岁月的流逝,对故乡的记忆越来越少,曾经铭刻于心的也渐趋模糊。可是读完《梦里乡愁》,发现那些已被遗忘的记忆又要回来了,所以我要感谢舒敏的这本集子。
这本集子在这个感官主义盛行的时代里,论制作不算精良,没有印花和硬皮烫金,也没有漂亮的序和跋,更没有微信段子似的招摇过市。可是翻开,每一页都透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就像一朵平凡的荷花在一个平凡的清晨悄然绽放。品读之后能触摸每一篇记忆都饱含作者对故乡眷恋的深情。有人情,有,但故事,没有戏说,没有夸张,也没有自我陶醉。像是恋旧,又不是恋旧,可是那种深情,正像一直以来我也想对故乡表达的那样——正是那些旧有的人和事,铸成了今天的我。
我曾是个非常恋家的人,离开故乡多年后,也总想找机会回去看一下。大约在十五年前,我有过这样的一次机会,可是现在忆起来却依然像在梦里。三年前,因家事终于又回去了一次,但那里根本不是我梦中的故乡了,我成了彻彻底底的客人。
我想,故乡依旧是那个故乡,只是我的记忆变了。在不断变幻的现实面前,我对故乡的记忆完全没有像舒敏那样深刻和敏感,或者说我只保留了一部分记忆,它们对我现实生活的意义只有欢乐和希望,没有痛苦和不堪。而舒敏没有这样选择,她笔下的故乡还是那个充满真实的记忆所在。皂夹树,露天电影,小脚又耳背的外婆,军人出身的父亲,爱欺负人的小学同学,说妹妹是邻家女儿的二哥,叫小黑小白的猪仔,还有那些苦难深重的库区移民。这些旧人旧事都像一部温情老电影里的画面,叫人心生温暖,因为那是美好的回忆,也叫人感怀失落,因为都已成为回忆。“村东头的老井,最终被埋掉了。”“那棵满载着我的童年记忆的皂角树,它的确早已不在了。”舒敏是这样写的,可是我想说,故乡没有被遗弃,因为她在舒敏的心里又生了根,并且发了芽长了新叶。
我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对旧时的人和事,很少有深刻的记忆,可是舒敏不然。在《难忘的童年》一篇里写到家里的鸡和猪:“小鸡孵出后,鸡妈妈带着一群小鸡骄傲地在旁人面前耀武扬威地走过。”“小黑是一头最为标准的好猪,因为在它的生命里,就只有吃饭和睡觉这两项内容。”这些画面真实又有灵性,与我小时对农村的记忆完全一样。鸡妈妈永远是伟大的,你敢动她那些毛绒绒的小鸡仔,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外婆家也养过一头小猪,叫“小黑子”,贪吃不说,还特别淘气,有梯子就能上房的主儿,关键的是无论怎么吃就是不长肉,外婆又舍不得卖掉它。有那么一年多,它甚至是我最好的童年玩伴。
忆起这些,真实的是曾经的点点滴滴,模糊的是岁月的痕迹。于是舒敏说:“生活有时候像一把最最锋利的刀,它肆意地在我们的心灵上砍斫,而不管我们答应不答应,愿意不愿意。”过去的一切都由这把刀有意无意地刻在我们的心田之上,使我们在暮然回首之际发现,原来我们的人生已经走过了那么多不平坦的路。“我与你,似乎很近,近到亲密无间;我与你,又似乎很遥远,远到海角天边。时间一分一秒飞驰,快得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时间一分一秒滴答,又似乎是那么的漫长……”正是这些发自内心的对故乡的情愫,使我们在忙碌的现实面前找回了真实的自我,也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证明了自我的真实存在。
是的,无论我们的生活多么丰富多彩,我们的生命不会兀自独立存在,因为我们的生命中有那么一部分——有那么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存在于那个久远的不可还原的故乡。
回忆故乡,更大的意义在于如何走好人生的路,不要迷失自我。舒敏看到了这一点,她说:“人生就是一条不归路,而我们每个人该做的,就是一步一个脚印,认真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如果能够给那些后来者做些路标,做些方向上的指引,也就算我们没有白白地走世间这一遭。”
我相信通过这本集子,舒敏的人生之路会越走越平坦,越走越宽阔;而我读过了这些宛如海边贝壳的记忆篇章,也会对曾被遗忘的故乡,生起别样的深情。它仿佛对我说,我想你有一天也会把我写得那么真实,真实得使人动容,哪怕有一点点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