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凯姓郑，却当了一辈子副职干部，副主任、副书记、副局长，就差那一点点当不了一把手，心里窝了几十年的气。付平姓付，当了一生正职干部，主任、书记、局长，工作政绩虽不轰轰烈烈，却是扎扎实实，稳稳当当。
　　 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付平当正职干部时，每每都是郑凯任副职当助手。郑凯身高1•85米，相貌堂堂，仪表非凡，是美男子中的佼佼者，上小学、中学、高中他都是班长，付平是副班长。付平身高1•62米，相貌平平，和郑凯站在一起立刻显出人体的美和丑来。无论郑凯长得如何英俊形体如何美，职务还是副局长，始终排在付平之后，不平衡的感觉越来越深。
　　 星期天上午10点，机械局来了两位石家庄东风机械厂的业务科长，找到了办公室的小刘，口口声声要见“正局长”。小刘一时疏忽大意，断定客人要见的是郑局长，马上把二人引荐给郑凯。
　　 寒暄过后，郑凯得知二人一个姓郭一个姓陈，都是副科长，来机械局推销联合收割机的。郑凯闻听暗喜，前天的局党组会上决定购进100台中小型、10台大型联合收割机，支援农村三夏，总金额在1000万元左右，回扣率按最低3%计算，就是30万，这块肥肉万万落不得别人嘴里。郭、陈二人自动找上门来，一定得把他二人拴死，更不能让他二人见付平，等到生米做成熟饭，再给他通个话，量他也不敢不同意。
　　 郑凯满脸严肃地和郭、陈二人谈收割机的质量、价格、供货时间，婉转地透露出机械局准备购进110台联合收割机的决定，巧妙地试探郭、陈二人推销产品的回扣方式和数额，心中越来越有底。郭、陈二人喜不自禁，一次能订1000万元的供货合同，实在是不容易。二人简单商量了一下，明确地告诉郑凯回扣是现金，回扣率按6%。郑凯不动声色，面部表情平平静静，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平平静静地：“签合同吧。”
　　 签完合同，郭、郑二人坚持请郑凯吃顿便饭。郑凯想了想，说：“难得你二人一片心意，吃顿便饭也行。局里其他几位领导开会去了，不必再找人陪，就我们三位吧。”
　　 三人出了郑凯办公室的门，迎面碰到付平和小刘。小刘嘴快，忙给郭、陈二人介绍：“这位是付局长。”
　　 郭、陈一心一意都集中在郑凯身上，对付平点头哈腰应付：“副局长好，副局长好。”
　　 小刘又向付平介绍：“这二位是——”郑凯急忙抢过话头，说：“我的两位亲戚，石家庄机械厂的。”郭、陈二人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连声说：“老表亲戚，老表亲戚。”付平和二人握了握手，和蔼地说：“远来的客人，辛苦了。”郑凯轻描淡写地说：“他二人来咱局，推销联合收割机的。”付平说：“好啊，欢迎，欢迎。”郑凯目光紧盯着付平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合同已经签过了，吃完饭回来你过过目，就这样定了。”
　　 付平听罢，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不满神色，很快平静下来，笑着说：“既然合同签了，那就——”郑凯接着说：“那就吃饭吧。”付平点了点头，说：“中，中。”
　　 进了酒店包间，郭、陈二人坚持要郑凯坐上座。郑凯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坐在上座。小刘正想解释，付平拉住了他，二人坐在下首陪客。郭、陈二人左一个“正局长”右一个“正局长”，递烟、敬酒、吃菜总是先让郑凯，倒把付平冷落在一旁。付平淡淡一笑，随其自然，陪着郭、陈二人劝郑凯喝酒。
　　 郑凯看到付平被冷落，一种快意涌上心头，暗想：“付平啊付平，你压了我几十年，今天也让你尝尝当副职的滋味。”突然又想到这次购买联合收割机的回扣是60万元，更感得意，不觉飘飘然，止不住“哈哈哈”大笑三声，端起酒杯和郭、陈二人碰了碰，连声说：“干杯，干杯！”
　　 喝完6杯酒，老郭夸道：“正局长真豪爽！”老陈竖起大拇指说：“正局长好酒量！”郑凯高兴得又是大笑三声，斜眼看了一眼付平，见他满脸尴尬和无奈，得意地说：“喝酒，喝酒。”说完，又喝了6杯。
　　 付平关心地说：“郑局长，千万别喝醉了，你的身体——”
　　 郑凯瞪了他一眼，说：“笑话！再喝100杯我也喝不醉。”说完，端起酒杯连喝十几杯。他用餐巾纸拭了拭嘴，挑衅地对付平说：“怎么样？我没喝醉吧。啊，哈——”他刚想放声大笑，却张大了嘴合不拢，像电影里的定格画面一样，额头上汗珠滚滚。
　　 老郭急忙站起来，捧住郑凯的脸左看右看，突然失声大叫：“不好，正局长的下颌错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