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生命是一株燃香(散文) ——瑾以此文祭奠我的母亲
又一次坐在电脑前,想写一些关于你的文字,还未敲下只言片语,悲伤汹涌而来瞬间将我淹没,泪水如泉喷薄而出。原谅我是那么的不争气,又哭了。总以为过了那个阶段,尝试自己不去想你,换了环境,换了生活重点和方式,就会好一些,人前也尝试着片刻偷欢,也以为今天能够控制情绪,才发现我真的做不到。
已经许久不曾碰触文字,因为这段岁月满是悲伤,从先前的心怀忐忑,到后来的想尽一切,努力,争取,日思夜想,祈祷,行动,只为不想看到今天的结果,然而上天还是没有丝毫怜悯的将你召唤而去。
楼下几位阿姨在高声的说笑,我忍住眼泪站起身,隔着窗玻璃向她们望去,有一位圆脸大眼睛短头发的阿姨有点像你,她穿一件深红色外套,只是没有你挺拔的好身材和脆脆的声音。看到她的衣服,让我想起刚才整理电脑的时候,你的一张照片,那是三年前的重阳节,你参加县里的红歌会,上身是一件大红色毛衣,下身一条黑色裤子,毛衣中间用金色圆珠拼出花朵的图案,这是你们几位队友的统一服装。你让我去给你拍照,那时的你脸庞圆润白皙,头发剪得有些短,阳光灿烂,照在你的黑发上晕染了一层光圈,你和同行的三个阿姨对着镜头做出胜利的手势,你的笑容甜甜的透着秋天成熟柿子的馨香。
你的嗓音很好,是天生的那种,所以每次演出总是主力军,你从老年大学回来的时候,总是给我说起:有的阿姨如何唱歌跑调,又如何坚持大声唱,最后终于把大家都带跑调了,你说的时候神情并茂,然后我们就会一起哈哈大笑。
你先前总说我嗓音不好,你说我这点继承了父亲,但你总鼓励我参加演出,你说我可以培养,你说唱的好不光要有好嗓子还要有技巧和练习,你说我只是不会用嗓子。即到后来,我终于在你的鼓励下站在了台上,并且在比赛中获奖,还记得那是县里举办的一次庆“八一”单位比赛,县直单位全部参赛,我虽然请了老师辅导,做了充分准备,但是第一次登台还是很紧张。你早早就来到了比赛场地,却只是安静的坐在中间的位置。选手都坐在前排,我多希望你能来对我说几句,直到我快上台前,你才来到后台对我说:“别害怕,按我平时对你说的那样做就行了,今天负责音响的是我朋友的儿子,我已经安排他给你调到最好的伴奏。”站在台上,我虽然手心冒汗,双腿发抖,却冷静的想起平时你教的步骤。那次,我竟然拿了第二名。
从此,我便一发不可收拾,诗歌朗诵,演讲比赛,春节团拜会,执法业务知识竞赛,都少不了我的身影,单位的每次活动我成了不可或缺的人选,这样多了,我便有了怨言,向你说起,你总说:“这是单位重视你,你是单位的一员为单位争光是应该的,并且领导都对你那么好,又累不着全当锻炼自己,你要认真,既然领导让你参加就是相信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完成!”从此,每次的活动我都力争取的好成绩,而每次参加也总能拿奖。
还记得,今年的一次执法业务知识竞赛,因为没有确定竞赛的时间,突然就宣布比赛,我们三人都准备的不够充分。比赛的头天晚上,我的队友又因主办方太热情而喝多了酒,我们对第二天的比赛都不抱信心。晚上把比赛的事告诉你的时候,你正在相隔千里之外的泰山练气功,你听出我的焦虑,你安慰我尽力而为并且连夜让气功老师给加好信息,没想到第二天比赛出奇的顺利,我们不仅进入了决赛而且拿了全市第二名,当我把喜讯告诉你的时候,你比我还高兴。
你年少的时候受过很多苦,家中弟妹四人,你是老大,外婆矮小性格温顺,力气有限,做活很慢,自你懂事便家里地里一把手,纺花喂猪,针线缝补,全家人的衣物鞋袜你经常要熬到半夜。后来你到城里上艺校,来回六十多里全靠步行,穿的衣服是补丁挨着补丁。挨饿时期,你为了让个家里人吃上馒头,自己不舍得吃偷偷的省下来星期天带回家,太老怕饿死你,每次你回去总是第一时间给你弄家里的野菜吃。
后来,我们家生活条件好转,你又开始帮衬弟妹,不仅帮舅舅在城里找了工作,还经常补贴他和两个姨母,最后连表弟表妹也一起过问起来。你很孝顺,外公早逝,外婆的衣服被褥你总是一手操办,你总教育我们,尽孝不能攀比,舅舅姨娘家庭条件不好,你要多出钱出力照顾好外婆。
你是坚强而乐观的,你年轻的时候就疾病缠身,但是无论多么的难受,我从来没见过你哭,记得你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那时对这病没有什么好办法,到如今可能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主要是按摩,我还记得你们有一次请了一位医生,医生用他的方法就是在你身上踩,可想而知,一个大男人的体重踩在你疼痛的腰部是什么感觉,但是你咬着牙硬是不吱声。最后,你的一条腿因为压迫而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你连路也不能走了。你用超越常人的毅力,通过刻苦习练气功,终于把这些病魔一一打退了。你总说我爱哭,说我不够坚强,你说我遇到的都是小事,不值得为某个人某件事哭,其实,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你说伤心难过会让自己得病。
你每次遭遇病魔的时候总会安慰我们说:“别担心,我会好的。”而你也能每一次都好起来,这次你也说了一样的话,才让我又一次相信了你,谁知你却食言了。你走的前几天还给我说要跟我学写剧本,你说我下次去北京的时候你要和我一起去,把你的故事讲给我的老师听,你说我的老师一定会认为是个好题材,说不定他会为你专门拍个电视剧。你说你要买个有阳光的房子,可以冬天晒太阳,你说这次好了我们就去看房子。你还说要去蚌埠看望你气功老师九十岁的老母亲。我以为这一切你都能一一去完成,没想到却成了你的遗愿。今天,你我天人两隔,再也无缘相见。
真正的痛是慢慢累积的,就像刚刚断骨的人,并没有感觉疼痛难忍,并不会撕心裂肺,而真正的痛却是在几分钟之后。刚刚失去你的时候,我是茫然的,眼泪成了困顿和迷茫的代名词,守丧、出殡都像一场梦,梦醒了,你又可以站在阳光下对我灿灿的笑。
当你终于成了一堆骨灰,被装进狭小的盒子,埋进了那片冰冷的墓地,我痛哭着想要挣脱几人的阻拦再看看你,终于没能成功,我跪倒在灰尘满溢的地上嚎啕大哭,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失去了你。
九月的天空,一片安宁,蓝色和白色交相辉映,大地上到处都是成熟果实的香气,一切是那么美,你怎么就忍心这样走了呢?
其实,我早知,你我都是这个世界的匆匆过客,惊鸿一瞟后都将成为宇宙中的微尘,失落和凋零在所难免。然而,你所给予的生命的延续,是那株燃香,燃烧完自己,独留袅袅的香气让我在每个阳光晴好的午后想起,并且会被一直传承,直到时间的尽头。
如果说死亡是另一种再生,死去的只是肉体,精神永远都不会消失,那么,我会更加爱护自己,因为,我怕你担心,因为,你的爱和温暖是我活下去的勇气,因为,我已经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