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银手镯
今年44岁的连玉娥三年来一直珍藏着一只银手镯。这只锃亮的手镯与普通的毫无二致,在她眼中却弥足珍贵。每当怀念“老公公”时,她总要虔诚地捧在手上出神,泪眼朦胧中不时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
“老公公”是玉娥及家人、朋友对一位姓董的老人的惯有专称。2013年87岁高龄的他在县医院带着笑容未留任何遗憾地走了。弥留之际,他交代妻子积蓄治病后剩余3000元分给四个亲生女儿与玉娥。不久,当几个姊妹遵父遗嘱拜访玉娥时,她含泪收下了这笔饱含老人深情的500元钱。翌日,玉娥用它买了这只银手镯以作永恒的纪念。
“老公公”与玉娥长达17年的善缘,可追溯到1996年7月9日,那正是玉娥儿子满月后的第三天。
那是一个墟天的上午,阳光普照。在市场管理站上班的她如产前一样穿着考究风姿绰约,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去酌情收取五角至一元不等的地摊管理费。一眼瞅见管理员过来,不少精明的商贩指顾之间各显神通,或东躲西藏企图蒙混过关,或抱怨行情讨价还价,或是干脆耍赖,玉娥总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他们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交费。当她来到销售竹竿、竹梯、木饭甑类的区域时,有个摊位前,一个年届古稀白发苍苍的老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他竟无动于衷,依然心无旁骛地招揽顾客,坦荡地等着“挨宰”。
“老公公,交五角钱,有冇?”“有,有!”只见他窸窸窣窣地从黑裤子的右口袋摸出一个黑布袋子,里面均是小票大致看去林林总总有10多元。他不慌不忙地抽出一张五角纸币毕恭毕敬地交给玉娥。“老公公,生意好做吗?”“说不定,有时能卖几十元,有时几百元,但有时一分也没赚。”“您那么大年纪了,每个墟天都做生意吗?”“是啊!”“这些竹木制品看起来既扎实耐用,工艺也不错,是您自己做的,还是从别的地方贩过来的?”“我自己做的,我还跟老婆一起上山砍竹子呢。”“老公公,您几个孩子?……”
下班后,玉娥回家与“先生”(她常这样称呼丈夫)谈起了辛苦赚钱的“老公公”,并提议以后若他上县城来了,就请他到家吃饭。一向慷慨豪爽的“先生”满口答应。
一回生二回熟。从此,“老公公”成了玉娥家的常客。每逢农历一、六墟天,他搭乘载货的微型车时,凡是种的芋头、薯子、地瓜、青菜、花生、柰子,或养的公鸡、鸭子、蜂蜜等等,不管贵贱,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捎带给“闺女”。玉娥,家虽不丰裕,一次又一次管饭、给车费之后,不经意间成了习惯。遇到“老公公”某个墟天不来,心里竟然空落落的,那份牵挂常让她坐卧不宁……
17年中,不用说玉娥曾多次带上人参、酒肉等礼物,或单独或带上“先生”、父母、好朋友去拜访过“老公公”,每次他都倾其所有热情接待“亲人”,不顾玉娥反对私下里宰杀鸡鸭。这时,玉娥总要亲自下厨做几个拿手菜,其他人——尤其是小孩子则一点不见外,疯狂追赶,逗玩鸡鸭,冒险爬树,斗胆捅蜂窝,搞得鸡犬不宁。而这种空前的热闹总让他忘记了烦恼,无比快乐。起初,其家人还会参与接待,日久天长渐渐习惯后,他们竟熟视无睹了。
“老公公”夫妇名义上分别与小儿子、大儿子“居住”。虽然儿孙们同住在自己亲手建的五六间阔的泥瓦楼房里,有水泵取水,竹管引山泉水,儿孙们却很少过问其起居,倒是各自有家务活时常分派给他们。他们得自己赚生活费,做饭吃。两个儿子常不让点电灯,不供应液化气。一次,电话上得知“老公公”没钱买液化气。玉娥心酸了,立马带上100元骑着“悍将”牌女款踏板摩托风驰电掣20多分钟赶往老公公家,然后又风尘仆仆赶回为当时读小学的儿子做饭。“老公公”有时去拜访玉娥父母,他们每次盛情款待。饭后,玉娥哥哥都会驾驶私家车专程送他回家,并送给他一瓶食用油。每年春节前,玉娥总要为“老公公”夫妇精挑细选一套新衣并洗干净,然后一并带上多种包装精致的香甜可口的糖果等给他送去。每次在县医院住院,玉娥总要给他做合其口味的饭菜,看着他吃完才离去。平时,除耐心开导“老公公”外,还经常打电话去嘘寒问暖。每逢“老公公”打电话过来,她总要先拒接随即再回拨过去,为的是替老人家省话费……
这个真实感人的故事,因当事人不愿张扬自己,贬损他人,只想平静地过日子,恕我用化名叙述。祝愿她好人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