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绰绰的已逝时光，是我永远忘不了的惆怅。
　　 或许是年岁愈大便愈容易想起许多往事。近来家中有些许事情，身在异乡的我不知不觉想起许多，有心酸，有感动，万般情绪在心头来回撕扯。
　　 有人说，在过去的时光里，人们记得的苦难总比快乐多，也更深刻，更难以忘记。
　　 偶然在知乎上看到许多人说起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许多人读不了书，付不了学费，女子犹是。但仍有许多一辈子没进过学堂的父母坚持让自己的孩子上学，不论男女，不论砸锅卖铁。
　　 也许吧，看到他人的快乐会想起自己的快乐，看到他人的苦楚，自己感同身受更深。想起当年在外婆家上小学的我，整整七年（学前班至六年级），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想来才知多么不易。起初外公还健在，一切都那么温馨，那么无忧无虑。一年级的时候，外公因病去世，那时候，貌似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心里堵得慌，眼睛涩涩的，眼泪想流也流不出来。而此后，外婆整个人的性情都变了。听人说，外公还健在的时候，因外公是村里有名的好人，敦厚善良，故而许多小事都会纵着外婆，农活不忙的时候，都是外公在地里干活，外婆在家做饭，其余时间抱着孙子在邻居家串门子。所以那时候的外婆和外公相比，在外人看来算是有点任性的吧。
　　 那时候，外公还有四个兄弟，分别住在村子东头，从小一直奇怪为何如此，许久以后问过父亲才知，当年在家中排行第二的外公被过继给村西的堂叔了。虽然东西两头相隔不远，不过十分钟脚程。可是于幼年极需要玩伴的我来说，东头四外公家的美美舅舅（四外公的女儿美美，比我大两岁，当时的外公家，只要是妈妈的堂弟妹，一律唤作舅舅）是我当时最亲近的玩伴，巴不得和她整日形影不离。
　　 故而外公去世后，偌大一个空房子里，只剩外婆，表弟和我，外婆说害怕，便每晚早早地洗漱完毕带着我和表弟去四外公家睡觉，不记得持续了多久。那时候，在四外公家住，所以外婆偶尔会帮四外公家干点农活，只记得有一年的棉花收成特别好，大人们带着我和美美舅舅一起去摘棉花，四外公说我和美美舅舅摘的棉花按两毛钱一斤算，所以特别有动力，整个冬日下来攒了不少零花钱，平日里大致是一天一毛钱的样子，外婆说让我好好存着，我表面上应着，可是总忍不住暗度陈仓一点一点地花，不知道后来什么时候就给花光了。
　　 外婆想外公的时候，会告诉我，外公临终前和我说过，希望以后让我好好陪外婆，不要让她难过。那时候的我啊，如今想来极其后悔。那时候，表弟比我小五岁，而我也不懂得忍让，故而我从来都觉得人与人是平等的，只有对与错，没有错与错。同一个屋檐下的我和表弟经常有矛盾，外婆总会说让我让着点表弟，他还小，所以每次被训的都是我，无一例外。
　　 那时候，心里好难过啊，只知道自己很委屈，明明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如此玻璃心的我，又怎能体会到外婆一个人照顾两个熊孩子，还得干点农活的辛酸，整整七年，大抵只在五六年级的时候稍微好点吧。如今大致只记得那时候身边的些许人和事，而当时的自己，到底是记不清了。
　　 小学每年学校都会要求学生在除了交学费时期的学期中段交资料费，通常是一些各个科目的练习册，一共是多少多少钱。一年级后，我和美美舅舅同班级，我想我会永远记得，那时候全班的学生都交了而我和美美舅舅从来都是最后两个。当我们把学校收资料费的消息转述给四外公四外婆和外婆的时候，外婆总会骂学校的那些老师肆意收费。尽管如此，在我和美美舅舅被老师要求站在教室外面，抑或没有练习册做题，听老师讲题之后的不久，他们还是会让我和美美舅舅带上钱交给学校领练习册，也从未说过不让我们读书的话。
　　 一旦心酸泛起，就怎么也停不下来。不记得是四年级还是五年级的时候，语文老师要求过要写一篇作文，是幻想二十年后的自己的职业。记得那是幻想啊！故而我想的天花乱坠，在作文本上奋笔疾书，根本停不下来。至今还很清楚得记得内容是，二十年后的我，是一个医院里的科研人士，专门发明一些造福人类的事情，文中写了我发明了两样神速的东西，抹在白头发上立马就能变黑的神奇药膏和一碰到牙齿就能拔牙且无丝毫疼痛感的电棒。大致是我胡侃的太过离谱，所以批阅过的作文本发下来时，上面赫然写着“切记抄袭”（大致是这个意思，具体的字记不清了）几个大字。当时自认为不被任何人认可也不被任何人相信的我，气愤难当地对老师说，这不是抄袭的，是我自己写的！然而，他只是一笑，并无其他。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对我有没有过什么不良影响。只是后来每一次写东西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一日的苦情戏。
　　 其实小学时代，也有值得快乐的事情。由于学习成绩还不错，个别老师爱好特殊，其实是那位老师有个极大方的爱好，不管平时考试还是期末竞赛之类的大考，他总喜欢按排名来奖励练习本，排名越高自然越多，所以自小学三年级他教我起一直到毕业我都有写不完的练习本。那位老师大致是整个班级公认最偏爱我甚至到溺爱的吧。
　　 也总记得，四外公家门前有一小片橘子园，恰好够一大家人在橘子熟了的季节吃着。还在客厅和厨房间的小院子里种了一颗葡萄树，四外公家和小外公家的房子是一起建的，完全对称只在中间的院子无墙阻隔，故而两家来往说话都极方便，院子看起来也空旷。记得是第一次去四外公家的时候，那棵葡萄树就已经亭亭玉立在院里墙边，且枝蔓爬满了整个屋檐甚至蔓延至厨房屋顶上。每到夏初之际，院子上方都是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的嫩绿色。许多个下午和夏夜，外婆都带着我和表弟去四外公家的院子里度过。院子靠四外公家的这边走廊边上放了一个桌子和两个椅子，通常大人们摇着蒲扇，喝着茶坐在桌边拉家常，我们几个小孩子就各自搬着小板凳也不知在鼓捣啥，总之是极快乐的。当一大家子老老小小都坐在院子里聊天欢笑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飞快。就那样，七年的时光在酸甜苦辣的不断浸染里匆匆逃去。
　　 后来，初中刚开始，我住在三姨家，而后也辗转多地。每至双休日总会去看望外婆，那时候觉得好陌生啊，不再像以前一般每天都在一起，也因此，外婆总说我长大了懂事了，其实我心中不以为然吧。
　　 初二，外婆因病去世。四外婆也在外婆前一月去世。后一年四外公也不在了。据说都是不一样的癌症，无法挽救。
　　 记得后来刚升初三的时候，写过一篇作文，关乎外婆。那时候是语文单元测试，搬着板凳在学校护城河边的垂柳下，不记得作文题目是什么了，只是不知不觉就叙写起对外婆的思念和愧疚，情难自持，写着写着，眼泪倏忽而下。当时若有旁观者，大抵会觉得，这个小娃娃太可爱了吧，蹲在地上伏在板凳上写作文还哭的那么有劲，真是奇事啊。
　　 后来，那篇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里赏析。只见他一边念着，一边品评，倒像是有那么回事。当时的我，不论写什么大抵都是写出自己心中所想吧，想到什么是什么，想到哪写到哪，写完了也从不回头看一眼，只当是发泄好了。如此，自然是写完后连内容也是忘记了的。所以当时老师品评的细节描写，动作描写，心理描写我是一概不知的。其实关于写心情，或许是从来都找不到一个合格的听众吧，所以一直以来这也成了我为数不多的爱好。所以，那种写过即忘也从不回头看的习惯也从未改过。也不需要改吧，从来都只是想要通过文字来释放一下情绪而已，只不过我的听众唯有纸笔，再无其它。
　　
　　 后记:写了一个多小时，倦了，先停着，下次再另起。
　　
　　 2015年10月25日早晨九时许，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