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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指间】不朽的梦厦(小说)


作者:孔雀河 秀才,2896.7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994发表时间:2015-10-26 16:33:46


   偏远的苏北,破烂的土墙圈起的院内,有三两棵树身结满疙瘩的老槐树、榆树,三间简陋颓废的土墙屋子,一口废弃的压水井,爬满干枯藤曼的露天房顶,几根破损的电线,一根剥色的电视竹竿电线,孤零零地刺破院子的天空,因常年不住人,变得荒凉起来。这个不堪入目的院落,却是这个村子里所有住户心里的圣地、望而却步的禁地。
   村里人都说这是梦厦。
   梦厦里原先住着很普通的一家人。但这户人家的祖上是闻名遐迩的江湖人。
   百年前,这家人很热闹,天南海北的江湖客都潮水般涌入这里。大家操着南腔北调,带着珠宝甸细,走南闯北之际,常常歇脚在这里。因为,这家的老主人是威震十府八省的振远镖局的总把头。因为总把头在这里立脚建寨,所以,村子多了寨子、护城河等,总把头的伙计们把自己的亲属都接了来住下,人口越来越多,村子慢慢变大,总把头请了有名的先生,围着村寨转了三天三夜,最后才给这个新拔起的村寨定名为梦厦,意为有梦想的人的大厦。
   梦厦里的人都很规矩义气,一切事情都按照江湖规矩办理。凭借着总把头的威名,梦厦着实兴旺发达了好多年。只要在江湖上一提是梦厦里的人,没有人敢为难你。梦厦仿佛成了一张纵横江湖的通行证,梦厦的人也着实风光了几辈人。
   江湖风云多变,总把头在一次行走江湖时遭了小人的暗算,尸首被运回家的时候,全寨人披麻戴孝,给总把头办了最隆重的葬礼。总把头的夫人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将多年的积蓄取出来,分发给总把头的属下,请求大家各自散去,自谋生路。出乎总把头夫人意料的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去,都把自己的右小指剁下,以示效忠总把头。从此,梦厦里多了一个女把头,村寨里的人一律改姓为孟,取梦的谐音。
   女把头远离了镖局这个行当,改做了生意,纺纱染布,贩卖牲口,但梦厦里继续着男女老少习武护家的传统。
   一次,路过的土匪想趁机劫财,上千号人来攻寨,女把头带领孟姓人苦守三天三夜,最终击退了匪贼,女把头名声大振,周围村寨的人蜂拥而至,寄居在梦厦里。时间久了,大家也成了孟姓人,梦厦越来越大了,寨墙也有了内外三层,护寨河也有了内外三条。
   梦厦成了人们心中的避难所,当梦厦的第三代把头孟成执事的时候,已赶上兵荒马乱的年代。二十出头的孟成违背祖训,走出寨墙,投身救国。梦厦人依然尽心扶持着孟成的媳妇,将息在这片贫瘠但值得坚守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防范一些流串的毛贼,大家依旧尽心按照梦厦祖传下的规矩,习武强身,保家护院,维持着艰难的生意。
   到底抵不过时局的混乱和战火的无情,孟成战死疆场,以身殉国。没有尸首,只有孟成身上佩戴的那把防身的短剑和一身戎装的生前照片。梦厦白素飘扬,全寨子里的人披麻戴孝地发葬了孟成的那把短剑。孟成的媳妇哭得死去活来,一个月没有出门。她在公婆和孟成的遗照前发誓,要为孟成报仇!她把在省城读书的儿子们叫回家,让儿子们在孟成的新坟前发誓报仇,去孟成生前的部队当兵复仇。
   孟成媳妇的决定葬送了她的儿子们,尽管杀了不少的鬼子,可只有断背的小儿子孟挺回了家,成了梦厦的第5代把头,他在孟成的坟前断指发誓:梦厦的子孙们永不当兵。
   虽然孟挺发了毒誓,可他的儿孙们并没有遵从他的誓言。因为抗战胜利后,国府还是拨了银两,修缮了梦厦家的林墓。风烛残年的孟挺无奈把梦厦把头传给了他的长子孟祖,承受住所有孟姓任的劝说,剃发做了不问尘世的和尚,整日里敲着木鱼,手捻佛珠,在烛光月影里忘却红尘
   孟祖苦心经营着梦厦,可他的兄弟们却不省事,除了安分守己的农耕、经商、读书外,有几个心野了起来。不甘心一身武功与满腹的学问,还是在风高月黑的晚上,跑到祖坟上给祖先们磕了几个响头,跑出去闯世界了。
   梦厦经过战火的洗礼和岁月的侵蚀,虽然破损了不少,但梦厦依然成了孟姓子女心里的梦碑。仿佛它是一弯河水,从不计较岁月的沧桑,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孟姓人。不论你如何远离了它,只要它在,它就像有了灵性一般,时刻再召唤着你,庇护着你。
   梦厦走出去的孟姓子女遍布了天涯海角。但梦厦在岁月的长河中,依然默默用它的坚韧承受着一切。孟祖的兄弟们有的投了国军,有的投了共军,但没有一个成叛徒的。
   当梦厦迎来那场轰轰烈烈地“文革”时,它彻底给毁了。梦厦人坚守的祖祖辈辈的遗训在那场“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彻底进行到底”的暴风雨中轰然倒塌。人心开始浮动,大家开始意识到被剥削已经的祖先要翻身了,于是,梦厦第7代把头孟心成了批斗对象。
   白面文静的孟心是教书先生,一心只读圣贤书,可红了眼忘了姓的人们并没有他是文弱的教书先生而对他网开一面。一夜间,他成了右派,他成了剥削贫下中农的地主崽子,有海外关系的特务,一顶顶黑五类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他要为他的祖先们顶罪。文弱的孟心并没有反抗,他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早已经只剩土山包的寨墙上,抚摸着断碑残墙一言不发,失神地忘着沉寂的漫漫长夜。
   祖庙早已经被砸四旧的人们拆除,墓碑林也被砸得面目全非,祠堂只剩下在心里的记忆。孟心没有为自己哭泣,但看着被冷落受连累的孩子们,他实在是想不通。他痛苦自责地在老寨墙上上吊了。没有人再敢做梦厦的把头,梦厦已经名存实亡了。
   孟心的儿子孟白草草地埋葬了父亲,守着只剩三间土墙的老房子过日子。兄弟姐妹们早已经承受不住历史的清算,纷纷四处逃命去了。孟白孤独一人,守着简陋的老房子,数着岁月过日子。都四十多岁的人了,既然打着光棍。对于别人的白眼、刁难,孟白默不作声地承受着。
   有一天,孟白家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和一行随从人员,孟心只认识一个,那就是土地承包后新上台的村主任。再看老人的穿戴,是从外地大城市来的。衣着整洁,气宇轩昂,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但岁月的刀片并没有割伤他的身板。当他低头走进简陋的三间旧房时,他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孟白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忙站起身来搀扶哭得站不起来的老人。
   一阵悲伤过后,老人紧紧攥住孟白粗糙的手,感叹地说:“你就是孟祖哥的孙子吧!我是你台湾来的四爷孟乡啊!孩子,你遭罪了!”在场的人一阵唏嘘,孟白早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老人谢绝了所有人的盛情,打发走所有的人后,和孟白一起躺在了那破烂的床上。
   那一夜,梦厦人很少有人能睡着觉,所有的人都感叹着。天明的时候,老人让村主任找人在破旧的院子里搭棚做饭,摆了几十桌酒席,又到被废弃的祖坟前拜了祖宗,给了村主任一些钱,嘱咐把家祠先修起来,祖庙盖起来。
   孟乡走了,孟白送了好几程。当梦厦家祠和祖庙以及祖林都修缮起来的时候,孟白被他四爷接走了。走的时候,孟乡带着成百号人,在祖庙、祖坟、祖林转悠了好久,又在颓废的寨墙前合影,捧着一把梦厦的黄土走了。
   梦厦人清楚地记得,村主任当场宣布的话——孟白是梦厦终身的把头,梦厦的把头名号,永远由孟白的子女继承。那三间梦厦的老房子,只允许修缮,但永不翻修,闲人不得擅自闯入!让所有的梦厦人都记住——梦厦的历史故事。
   梦厦人哭了,不论男女老少。大家知道,梦厦,是所有人心中永远不朽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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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故事情节曲折,人物形象较富于立体感,作品叙述了苏北地区一个特殊家族群体几代人身世浮沉的沧桑史,读来让人唏嘘。这是一个极具张力的长篇题材,宏阔的历史背景和人物命运吉凶臧否似乎远没有展示开来。作者文笔流畅,遣词派句颇见功力,文章架构好,期待先生辉煌巨著。【编辑:郭永涤】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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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孔雀河        2015-10-26 18:40:05
  谢谢郭编的鼓励,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因为时间跨度大,只能以这种形式表达。写长篇,太劳心伤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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