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渡(散文·时光征文)
我们总是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
——题记
(一)
高媛失踪了,感觉像做梦,我是从朋友的电话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就在半个月前我们还通过电话,而且那一次我们聊了很久。朋友说高媛已经失踪一周了,她的母亲像疯了一样满世界地在找她,而她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周以来没有了任何消息。
高媛是我高中的同学,因上了不同的大学,毕业后又各自为事业而奔波,所以一直没有联系。后来在一个同学的婚礼上,我们在失去五年联络后再次遇见。高媛依旧那么漂亮,秀发披肩,素颜如水。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腮边两颗大大的酒窝,在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羡慕她的酒窝。时光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人或事,那次见面明显可以感觉到高媛沉稳干练了许多,不在再像上学的时候那样微笑总挂在脸上了。
那天因为过去的同学被安排在一桌,或许是我们的境遇相同,所以我们俩聊了很多。从谈话中我知道她在一家外企上班,虽然工作的性质与所学的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但她说如今已经习惯了这份职业。于是我们从上学的时候开始聊到如今的生活,从曾经在寝室一套衣服四个人换着穿到如今生活的压力。但我们一直有意回避着一个话题,就是婚姻与家庭,我能感觉到,她和我一样有意回避着这个敏感的话题。
或许是同病相怜,我们的联系多了起来,偶尔周末会一起相约逛街,或是找个幽静的小店坐上一个下午。也就是在我们的聊天中,知道了这几年她所经历的一切,而我也是第一次听她说起家里的事情。在她大学还没毕业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而母亲一直隐瞒了这件事情,只是说父亲去南方做买卖,回来的少。
大学毕业后,她才知道父亲在和母亲离婚不到一个月,就和一个与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结婚了,这无疑给她带来沉痛的打击,于是开始经常失眠。母亲虽然并没有告诉她,父亲和母亲真实的离婚原因,但她心里清楚。那段时间她的心情灰暗到极点,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来,她还自己偷偷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说到这里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内心深处那份痛楚,于是安慰她说,你多好,比我幸福的多,毕竟还有母亲爱你、呵护你。
她的笑容很惨淡,似乎在听别人的故事。我有些担心,但却因为嘴笨,怕不小心刺痛她。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再联系。说起来有些自责,每天的忙碌让自己有些累,而回到家里的时候还要照顾社团,写点字,于是并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当听到她失踪了的时候,我的心很乱,最后一次通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于是开始联系高中的同学,希望能从她们那里知道一些情况,而最后的结果让我有些失望,高媛很少和大家联系,甚至我知道的要比她们知道的多。
(二)
深秋的街道上飘满了凋零的枯叶,天阴得很沉,我知道高媛家大概的位置,应该就在这条街道的尽头。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围在单元门门口,我走进的时候,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坐在门口,低着头,周围有六七个人围在那里,七嘴八舌地在询问着什么。
那坐在门口的女人就是高媛的母亲,我能看得出要比几年前老了许多。当我喊了一声阿姨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我上前搀起她,轻声对她说,地上多凉啊,阿姨,你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的话似乎刺痛了她,她开始大声地哭了起来。
搀扶着阿姨走进三楼的家,冰冷安静的房间里,收拾得很干净。让阿姨坐在沙发上,然后问她,报案了吗?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告诉我说,已经报案了。但她知道,媛媛是赌气离家出走的。这让我悬着的心多少放下来一些,当听说高媛失踪的时候,我有很多种猜测,和母亲生气离家出走也是其中的一种,这是我的猜测中最理想的一个。我知道如果只是和母亲赌气,高媛出去走走,很快就会回来。
高媛的母亲一直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看着她那花白的头发,有些心疼。从高媛的嘴里知道,这么多年母亲很不容易,一直靠在服装厂上班赚钱供她念书。但母亲从来没有抱怨过,在她的心里,只要女儿有出息,任何付出都是值得的。当时高媛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很羡慕她,不管怎么说,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
把纸巾盒递给高媛的母亲,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位伤心欲绝的母亲。我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她开始一边哭,一边讲起了和女儿闹翻的原因。
原来,高媛的母亲觉得女儿年纪越来越大,还不处朋友,有些着急,于是每逢周末就逼着高媛去相亲。开始高媛心疼母亲,只要是母亲安排的她都会去看下,然后回来告诉母亲她不喜欢或是人家不喜欢她。直到后来,高媛有些厌烦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相亲本就不是一件靠谱的事情,于是和母亲摊牌,告诉母亲自己现在不想结婚。这无疑刺痛了母亲最敏感的神经,又哭又闹过后,开始痛说自己的辛酸血泪史。
其实,我能理解高媛的心情,在她的心里很在乎母亲,我们一起聊天的时候,每每提到母亲的时候,她的眼眶里总会闪着泪花。她告诉我说,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母亲来看她,母亲给她带来了亲手做的牛肉酱和腊肠,当她接母亲递过来的东西时,她的手触碰到母亲那粗糙的手,而母亲的指尖是用胶布缠着的。她急忙问母亲怎么了,母亲笑了笑说,秋天手干,总爱裂,所以就用胶布缠上了。
后来,当高媛毕业,回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母亲为了多赚点钱供自己念书,白天在服装厂上班,晚上帮一家干洗店里做水洗的活,而为了省电,大冬天的都一直用冷水洗。高媛哭得很伤心,我知道她内心和我一样对母亲充满了愧疚。那次我也知道了高媛为什么放弃自己的专业而去了外企,她只是希望自己多赚些钱,让母亲过上幸福的日子。
(三)
走在深秋的大街上,一阵冷风袭来,感觉有些冷。枯黄的树叶在空中盘旋着,最后轻轻落到街道上。用手把大衣的领子立了起来,加快了脚步。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高媛母亲那挂满泪痕的脸,那反复重复的几句话让我知道她心中的愧疚。她知道自己错了,不该逼着女儿相亲,用自己的不容易来要挟自己的女儿。她说她事后已经想过了,如果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她,她也会觉得窒息,也会选择离家出走。
我确实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高媛的母亲,一直觉得高媛比我理性,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总能很理性地去分析,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冬日里的一抹暖阳顺着窗子斜射到我的杯子上,我试着再次拨打了高媛的电话,但电话那端传来的依然是:“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三年前当我再次陷入痛苦深渊的时候,高媛并没有如别人一样劝我,而是选择了坐在我对面,默默地陪着我掉眼泪,我记得那天很冷,零星的鞭炮声似乎在提醒着我,这是一个最冷、最残忍的春节。
那天她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她的故事,我能明白,这么多年来或许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伤口揭开让外人看。她告诉我说,其实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在她懵懂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女人,因为她撞见过父亲和那女人在一起亲热。她说那一刻她是逃离的,而且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心底,她不敢告诉母亲。她觉得要强的母亲要是知道了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那一定会和父亲打架,甚至会闹离婚,而自己也会失去父亲或母亲。
在她的讲述中,那神情很淡然,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其实我知道她在用一种特有的方式安慰我,因为一直以来她都羡慕我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望着她那若有所思的样子,我傻傻地问了一句:“你恨你爸吗?”她笑了笑,告诉我,最开始恨,随时光的流逝,她慢慢地懂得了,其实,无论是婚姻还是爱里面,真的不好说谁对谁错。但她对婚姻的恐惧似乎早已经根深蒂固,所以即使有条件很好的人追求她的时候,她也在极力地回避着。
我能理解高媛的内心感受,当她面对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母亲,那份爱让她感觉到很沉重。那天她说,她总会觉得无论自己做的再好,都无法偿还母亲所给予她的那份爱,这份爱很多时候会让她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当母亲每天逼她相亲的时候,她一边是自己真实的感受,一边是对母亲的愧疚,她说她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我说了父亲去世以后最多的话。
回到家里,开始与其他同学联系,依旧没有高媛的任何消息。当点开QQ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签名有了更新:“我们总是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于是在Q上留言给她:我不想劝你什么?只想对你说,你很幸福,因为有一个那么疼爱你的母亲。
冷空气过后的天空,蔚蓝而明媚。那暖暖的光线斜射在我指尖上的时候,莫名地涌动着一丝丝感动。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经历,无论那经历里是晦涩、是甘甜,我们都应该学会珍惜与感恩,感谢生活让我们品尝到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感谢父母让我们来到了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感谢亲人让我们懂得了牵挂与思念;感谢朋友让我们知道了温暖与关爱;感谢文字让我们记录下了人世间或精彩、或伤感的每一个片段……
佛说,渡人先渡己,希望我们每个人放下心结,开心生活。希望高媛早日走出心中阴影,回到母亲身边,快快乐乐面对人生。
问候雨墨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