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底，与几位文友相约去四川旅行，10天时间，从川北到川西南，匆匆忙忙游走了七八个地方，感触良多，拙笔记之。
　　
　　 【走在川北的山路上】
　　 早上五点半，我们一行七人乘旅游大巴从成都出发，按照行程，今天要去黄龙、九寨沟游览。去黄龙、九寨沟有两条路线可走，近一点是西线，远一点是东线。我们预定是走西线的，但刚上车导游小吕抱歉地说：“因茂县山体滑坡，道路被山石堵塞，只能从东线绕道过去，不过东线风景更美。”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是出来旅游的，东线就东线吧。
　　 大巴沿着成绵高速向北行驶，西部的天亮得迟，我们出发时车窗外还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大约行驶两个多小时，大巴下了高速，沿着一条山间公路行驶，抬头望去，公路两边都是连绵不绝的高山，山上长满茂密的树木和其他植被，层次丰富，色彩艳丽，火红、金黄、深青、浅绿交织，叠翠流金。路边散落三三两两的人家，房屋紧贴着山体，屋檐下挂着玉米锤，金黄的玉米锤衬在褐色的墙壁上，显得耀眼夺目。有村人在门前忙着劈材、喂鸡，也有老人坐在竹制的小凳上，悠闲地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山间道路弯道多，上坡下坡多，大巴围绕着山梁转，或昂首或低头，窗外的山黏着车，一座接着一座，没完没了。再往前行，似乎有水的轰鸣声，望窗外，右侧果然有一条溪流在山涧奔腾而下，导游小吕说：“这是涪江，岷江的支流。”大巴向前，江水往后，但长长的涪江始终贴着公路，不离不弃地伴随着我们，大概怕我们旅途单调吧，江水变着花样鸣奏出多重节拍的乐曲，时而平缓，时而湍急。道路两旁不时地见到“5.12地震”留下的遗迹，有大片大片的山体滑坡痕迹，如一条白龙从高耸的山顶倾泻而下，映衬在苍翠的山林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中午，我们在平武县城吃了中饭，稍作短暂的休息。平武县城不大，建在一条山谷里，2008年汶川大地震时也遭受重创，但我们到达时，并没有感到地震后的颓废和苍凉，而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道路干净整洁，县政府、商品房、居民楼一字排开在道路旁边。路边的门面商品琳琅满目，道路上车来车往，到处都是火热的建设场面，塔吊架高高耸立，一幢幢高楼正拔地而起。
　　 从平武县城出发，走不多远，道路变得越来越狭窄，越来越难行，弯道一个连着一个，大弯小弯，U型弯，数也数不清，两边的山也更高大陡峭，似乎就立在我们的车边，伸出手就能摸着，而涪江的水更湍急了，发出很大的轰响。靠近山体的这一侧，时不时有一堆碎石挡道，有的泥石堆大得足可以把车埋起来，挡住了大半个路面。好在开车的师傅车技是一流的，大巴紧贴着山崖稳稳地绕过去。
　　 弯道过去，大巴的马达发出巨大的吼声，好像是在很吃力地爬坡，伸头望一眼窗外，果不其然，我们已悬在半山腰了，车下面就是万丈深渊。直吓得我们不敢再向两边看，车窗前面的路只有一点点，布满碎石和杂草，走不几步，就是一个“V”字型拐弯，道路只容一辆车通过，每个拐弯的地方都有人在指挥，导游小吕说：“这是十二道拐，是东线最险的一段路。上山还好，慢慢开，还感觉不到有多危险，下山就惊险了，车到悬崖边才一个急转弯，如果再赶上雨天路滑，一不小心车就直接冲到悬崖下面了。”听得车内的游客一惊一乍的，这哪是去旅游啊，分明是来冒险的啊！
　　 还有更高的山，叫雪宝鼎，是岷山的主峰，也是岷江的发源地。我们在黄龙游玩以后，要赶到九寨沟住宿，黄龙到九寨沟，直线距离并不远，但隔着一座岷山。下午三点半，我们一行从黄龙出发，大巴沿着盘山公路前行，一路上山虽然没有“十二道拐”山路陡峭，但海拔很高，大都是三千米以上的高山，山上植被稀少，有的山全是裸露的岩石，显得有点荒凉。再往上走就是白茫茫的雪，从山上一直延伸到路边，空气也十分稀薄，人有点胸闷，感到喘不过气来，耳朵像被什么塞住一样，听不清楚声音。
　　 到达雪宝鼎时，太阳也要下山了。导游小吕知道大家来一趟不容易，特别关照师傅将车停在山顶，让我们下车拍照。车外砌骨的冷，山风呼呼地吹，我们站在雪宝鼎观景平台上驻足眺望，远处，数十座白雪皑皑的山峰并列在一起，雪白的山体被一抹夕阳映得通红，格外耀人眼目。雪宝鼎是藏族人心目中的神山，藏语叫“夏尔冬日”，意为东方海螺山，是观音菩萨的海螺号所化身。平台上有三个堆好的雪人，一位老阿妈站在寒冷的山头，等着游人和雪人拍照留念，收取点费用。我不知道她一天能收入多少，但能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里长期生存下去，实在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四川因水得名，但山似乎更多。回想这一天下来，我们都是在大山里穿行，这让从小就生活在平原的我体验到从未有过的经历，也更感受到生活在山区人的不易。
　　
　　 【九寨沟的水】
　　 到九寨沟就是看它的水，水是九寨沟的灵魂。
　　 九寨沟的水是宁静的，又是喧嚣的，是静与动的完美结合，静是积蓄力量，动是奋力前行。静的是湖泊，天鹅海、箭竹海、熊猫海、五花海、犀牛海、镜海、树正海、卧龙海、芦苇海、火花海……动的是瀑布，箭竹海瀑布、熊猫海瀑布、珍珠滩瀑布、诺日郎瀑布、树正海瀑布……静是各不相同的静，天鹅海、箭竹海、熊猫海的静是老年人的静，它们看淡人世沧桑、复归田园风光，卧在深山老林中，守着宁静时光度着日月，怡然自乐，不求闻达；五花海、犀牛海、镜海、树正海、卧龙海是中年人的静，稳健有力，深沉内敛，阳光从山的一角蔓过来，照在它们坚毅的额头上，明亮而生动，深秋的景色映在湖面上，橘红、金黄、乌紫，湖边的空地上，暖暖的阳光洒了一片，三、五成群的游人慵懒地坐在草地上，享受这难得的好时光，他们要在清净的湖边整理心情集聚力量，再回到社会接着打拼；芦苇海、火花海是青年人的静，静中有朝气，它们看起来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却按捺不住青春的萌动，太阳一出来，立马波光粼粼，漾着明媚的脸，明亮而生动。
　　 动也各有不同，箭竹海瀑布瀑布绵长却并不壮观，他们从湖泊里蔓出来，像老年人扶着墙壁小心翼翼走过门槛。熊猫海瀑布则从陡峭的崖壁上飞流直下，瀑布如柱，水花四溅，气势壮观；珍珠滩瀑布、诺日郎瀑布则是肆意的、散漫的、调皮的，他们先是在钙化的平滩胡乱闯荡着，一不小心就跌落深潭，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深秋的九寨沟，水是多姿多彩的。我们到达箭竹海时候，太阳还没有露头，光线暗淡，整个湖面水汽氤氲，显得清冷而幽深，黛色的山影倒映在如镜的湖面上，静悄悄地一点声息也没有，更增添了箭竹海的神秘。在这寂静的世界里，我们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静静地看，生怕一说话就会打破这宁静的美，就会把世俗的尘埃带进这一尘不染的世界。五花海是七色的海，蓝、深蓝、浅蓝、绿、深绿、浅绿，褐色的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那是游动的色彩。枯死的树木倒在清澈的水里，露出水面的长满绿色的苔衣。湖岸边一丛火红的枫树染得正旺，不忍离去，拍一张再拍一张，对着这七色的海，对着这火红的树。
　　 “九寨归来不看水”，看来这句话是真的，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来，再看九寨沟春天的水、夏天的水、冬天的水……
　　
　　 【在藏家做客】
　　 大巴在山区公路转了几个弯后，在一个藏族山村停了下来。山村不大，三十几户人家，零零散散分布在山腰山脚，都是两层的藏族民居，石木结构，端庄稳固，古朴粗犷，外墙彩绘艳丽，在高原强烈的阳光照射下，民居处于一片银色中，显得格外耀眼。四周山坡上、人家的房屋前都插满了五彩的经幡，在风中簌簌地抖着，导游小吕说：“这里叫麻衣藏寨，男女称呼与藏族其他地方不同，男的叫多杰，金刚的意思，女的叫拉姆，仙女的意思。公元七世纪，松赞干布手下的将军元山子带领部队攻下松潘地区，就在这里一直驻扎下来，娶妻生子，繁衍生息。”
　　 刚下车，就有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年轻妇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自我介绍叫央金拉姆，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一行人听话地跟着央金拉姆后面，走过几户人家，爬上一个小山坡，就来到她家。央金拉姆家是两层楼房，她说以前是三层，最下一层是养牲口的，2003年闹“非典”时，牲口被单独饲养，楼房也被改造为两层。房前的场院中间，有一个高高耸立的旗杆，上面也挂满五彩的经幡。央金拉姆说这叫马陵杆，围绕马陵杆顺时针方向转一圈，就可以吉祥平安。入乡随俗，大家听了纷纷围着马陵杆转了一圈。
　　 高原气候寒冷，我们穿的衣服又比较淡薄，冻得瑟瑟发抖。央金拉姆看到后不好意思地笑一下，说：“冷吧？马上带你们到堂屋烤火喝茶，驱逐寒气。”堂屋在二楼，面积大约有二十平方，蓝色的屋顶，红色的棕梁，白色的墙壁，干净整洁。堂屋四周是盛放炊具的柜子，中间是一张长方形的矮条桌，条桌上面有两只茶壶，壶口丝丝缕缕冒着热气，条桌下面是火盆，火盆里的火还在烧着。央金拉姆进去的时候，又往灶塘里添了几根柴禾，房间渐渐暖和起来。大家围绕条桌坐下，央金拉姆为客人每个人斟上一杯茶。大家一边喝着茶，一边听拉姆介绍家庭情况。拉姆家是一个大家庭，有九口人，阿爸阿妈常年住在山上放牦牛，很少回家，他们家养有40多头牦牛，哥哥在附近的川主寺寺庙里进修学习藏经，是村里有名望的人，丈夫是名教师，在村里小学教书。看得出来，拉姆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足。
　　 环顾四周，客厅四周没有什么豪华的摆设，有许多铜勺挂在墙上，我感到很好奇，一般人家最多有一两把勺子就够了，买这么多勺子干什么？央金拉姆说：“这铜勺不是买的，是寺院赠送的，谁家捐钱给寺院次数多，铜勺就多，捐的钱多，铜勺就大。”可见藏族人对佛教的信仰绝对是虔诚的。
　　 从央金拉姆家出来，已经十一点，原本冰冷的身体暖融融的，不再感到彻骨的冷，抬头看看天，天蓝得没有一丝儿杂质，像藏族人的心底一样干净透明。
　　
　　 【坐在大佛的右耳边】
　　 乐山大佛的右耳边是凌云寺门前的广场，广场不大，密匝匝挤满了人，人声鼎沸，回形的铁质栏杆里，排起了长长的慢慢蠕动的队伍。他们要从大佛右耳边的石阶上下去，叩首大佛的全貌，膜拜大佛的脚趾，用一颗虔诚的心，祈祷佛的护佑。
　　 按照这样的速度，排队到达大佛的底部，来来回回至少需要3个小时，我没有这么多的时间，也没有这么大的耐心，就挤在人群里，对着大佛的上半身胡乱拍了几张照片，便坐在广场边一处石阶上休息、发呆。这儿的位置正好，对面就是乐山大佛圆圆的佛头，还有大佛右耳上部分耳廓。每天，这么多人带着俗世千奇百怪的念头，对着大佛双手合十喃喃低语。人是贪婪的动物，欲望永无止境，不知道大佛是否听得进这么多人的诉求，装得下这么多人的心思，换着人早就受不了了。
　　 我的左前方是凌云寺，导游说是全国三大寺院之一，其他两个分别是洛阳的白马寺、杭州的林隐寺。寺庙前香烟袅绕、人来人往。寺庙本是出家人潜心修炼的幽静之地，这么多人这么多嘈杂的声音，恐怕连沉潜静修的和尚也受不了吧？寺门两边挂有一幅楹联：“何人汇三水清源将一己尘心净洗，此处开千秋泽域度众生觉岸同登。”大佛的开凿者是唐朝的海通法师，开凿大佛的目的是想通过大佛的慈威震住大渡河、岷江、青衣江的水患，是大功德。做大事不拘小节，芸芸众生密密麻麻的心事，不知道慈悲的大佛是否照应得过来。
　　 广场上有不少树，靠近凌云寺是六棵桢楠树，树干笔直，卫兵一样护卫着寺院，往后一点是栾树，稀稀拉拉点缀在广场上，紧靠石阶旁边的悬崖上，是一棵合抱粗的黄连木，枝干虬扎，老态龙钟，树身用木棍撑着，像年老的人的拐杖，它应该见证大佛的风风雨雨吧，但经过的游人并没有多耽它一眼。离黄连木树不远还有一棵树，枝干褐色，看树身上的名牌，知道叫南陵枣树，既然是枣树，应该有果实吧，但没有，只有青青的树叶被江风吹得沙沙地响。
　　 江边有一亭子叫竞秀亭，廊柱上有一副对联：“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与其说是表达人的心镜，不如说是有佛的禅意。
　　 佛说：人生有三世，前世，今生，来世。今生是还前世的债，为来世积德。我不是佛教徒，也不相信前世来生，但我一样想有一颗善的心，就为今生今世。
　　 坐在大佛耳边这么胡思乱想着，大慈大悲的佛应该不会怪罪我吧，阿弥陀佛……
　　
　　 【峨眉人家】
　　 大巴从峨眉山大门往山上行驶，一路上都是青翠的山林，郁郁葱葱，路边溪水淙淙流淌，山坳里分散着三三两两的人家，粉墙黛瓦，隐在密林深处，正是做晚饭时间，不少人家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好一派世外桃源风光。
　　 大巴行驶大约半个小时，在半山腰一处村子停了下来。我们一行十九个人被分配在两户家庭旅馆，我们入住的家庭旅馆叫春园旅馆，在路边一处山洼里，一共五层，上面三层露出地面，用作客房，下面两层隐在路下，作饭厅和仓库。房子刚装修好，我们入住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油漆味。房间里的所有物品彩电、空调、沙发、床都是新的，窗帘是双层的，紫色的厚窗帘被主人恰到好处地拉在两边，露出白色的透明纱窗，温馨、浪漫，有一种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