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猎人笔记
新猎人笔记
这是一个人的军队,三十个春秋里那一头桀骜不驯的长发就是一面雄性的旗帜。阿虎就是高举着它走过坑坑洼洼的田埂,从鸡鸣犬吠的乡村一路奔袭到霓虹耀眼的都市。回想那些餐风饮露的岁月,他的眼里也会溢出几滴冰冷的液态水。朦胧中也会怜惜土屋里描摹炊烟的母亲,还有赶着日头放牧生活的老爹。最讨厌的是牛虻一样围着自己打转儿的小弟,如今阿虎怀抱着月亮取暖的时候,只能搂住孤单的呼吸了。昨夜的中秋,不属于阿虎。皮夹里只有一张日渐消瘦的存折,他徘徊在秋风里,有些迷茫。一个六岁男娃的小脸,黑黢黢的老是看不到欢快的笑容。好在无奈的奶奶像一只老母鸡把他护在翅膀下,阿虎和儿子几十天也难得见面。巨大的亏空,又多了几张催命的欠条。高利贷不断地吸食着全家的血汗,为了阿虎所谓的大事业。他们早已经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堪称中国式父母的杰出典范。阿虎的婚姻如同井沿上的瓦罐轻轻一磕就碎了,脆弱的发不出三两声叹息。风中的落叶,旋转着拉开深秋的序幕。夕阳如同阿虎醉红的眼球,透着血色,逐渐暗淡下去。
十七岁的小弟,刚刚辍学。家里已经无力支付他的学费,瘦弱的身影掩盖了往昔的调皮和洒脱。懂事的他要进城和哥哥一起打拼,用血浓于水的誓言摧毁长城般高筑的债台。桂花香,稻谷黄,盘锦河蟹爬上塘。秋雨连绵的公路边上,他瑟瑟发抖,慢性阑尾炎无时不在挑战他坚强的意志。为了卖河蟹,他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半个多月。每当黄昏时分,拖着沉重的水桶回到出租屋,他都疲惫不堪。攥着内衣口袋里薄薄的一卷纸币,脸上透着一丝笑意。也许他又梦到了温馨的老房子,梦到疼爱自己的母亲,梦到了明亮的课堂......
灯红酒绿,旋转的餐厅,媚人的笑声,勾魂的眼神,阿虎醉了。怀里搂着一个可人儿,使他有了幻觉。认识不到半天,那女人竟然咬着阿虎的耳朵喊着:老公!老公!不嘛,人家就要喝红酒嘛!十五的月儿十六圆,这话今天在合适不过啦。尖挺的胸部,玫瑰花香的脸颊,湿滑的舌头。一阵阵汹涌的潮水,惊涛拍岸。阿虎有些把持不住了,摇摇晃晃地掏出钱包买了单。二人招手上车,出租车一溜蓝烟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阿虎分明觉得一只巨大的河蟹紧紧地钳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拼命地挣扎着。可是越是挣扎那河蟹就钳的越紧,细长的触角伸向他呼吸的鼻孔。他大叫一声坐了起来,深夜猛醒的阿虎,想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身在何处。此时,月亮正冷冷地照在床头。推开紧搂着自己的女人,他轻轻地穿好衣服,把一张百元钞票压在了枕头下。宾馆外的空气很清新,阿虎大口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