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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拯救(小说)


作者:张谋 秀才,1003.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51发表时间:2015-11-04 01:06:30
摘要: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痛楚的希望

【流年】拯救(小说)
   陈小山与我中学时代就是同学,那一年,我们来自五六个小学的同学一起进入了初中,陈小山就成了我的同桌。他喜欢恶作剧,比如老师上课前,他很得意地代替值日生去擦黑板,擦完后把粉笔沫在讲台桌上抖一层,在此前先在讲台桌上写好字,粉笔沫淡淡的一层刚好掩盖住了字。轮到物理老师上课,抱着教案本、尺子等一大堆东西进来,看到讲台桌上有一层粉笔沫,很自然地用嘴一吹,就在这时,两个字映入眼帘:放屁。物理老师先是一愣,然后就笑起来,继而就脸红尴尬起来。陈小山的恶作剧远远不止这个,他把一条蛇放到女生的桌仓里,吓得那女生惊声尖叫,花容失色,落荒而逃,从此不敢坐那个位置。
   陈小山就是校园里的一头奔跳的羚羊,他的跳跃是如此富有张力。他喜欢汪峰的歌,尤其是那首《怒放的生命》,他在宿舍洗澡时每次都唱这首歌,我和室友们都知道他唱的难听,高声部分老跑调,但他唱得特有激情。陈小山还喜欢诗歌,那个美好的青春时代,我也喜欢上一些诗歌带给我的憧憬与想像,在这一点上,我和陈小山是有共同语言的。陈小山最喜欢在宿舍里朗诵那首海子的《以梦为马》,每次读到这首诗,我也感到心潮澎湃,热血在燃烧。
   陈小山的张扬个性与痞子习气是周围的人都熟悉的,而我和陈小山的友谊,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加深厚起来。后来,我们一起考进了本市的一所重点高中,在这所3000多人的校园里,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是熟悉陈小山的,还有三分之一的学生是知道陈小山的,剩下的三分之一最少是听说过陈小山的。陈小山在校园里举办过诗歌朗诵会,尽管他当时写的诗还很稚嫩,尽管参加朗诵会的同学并太多,但陈小山依旧声情并茂地朗诵着他的诗歌,我由此知道陈小山是个理想主义者。
   到了高三,特立独行的陈小山以及所有的同学们被时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我们面临着即将到来的高考,这是每一个人人生的转折点,我们不得不放下曾经的浪漫,认真去对待。在最后冲刺高考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各自独立为阵,少了些交集,我是看好陈小山的,他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放榜那天,我没有看到陈小山,听同学说陈小山早就来过了,他已经走了,好像落榜了。我有些不能理解,难道他发挥失常,这对于他这样一个敏感的理想主义者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后来,我如愿以偿的去了其他城市上大学,再次见到陈小山,是在半年以后,学校放暑假后,我回到了老家和陈小山不期而遇。陈小山有些沉闷,以前他很少这样,我问他怎么搞的?他说他也不知道,有些埋怨,说家里人现在对他很冷漠。要知道,一个农村家庭,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考上大学这件事情上,特别是在那个年代。陈小山也可能收到了小道消息,他说,有个狗日的把他顶替了,他平日里太张扬,更像个痞子,被人盯上似乎顺理成章。
   我在大学的几年间,陆续知道了一些陈小山的消息。早些时间,听说他去了北京,我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工作,北漂了一段时间后,他又去了上海,好像在一家广告公司搞些创意类的工作,这个倒是挺适合他的个性,但是,好景不长,再过一些时间他又出现在了广州街头,他就这样流浪着,但他誓死也不愿意回老家。一年后我在深圳遇上了陈小山,他比以前略显憔悴了些,可见这些年没少吃苦。多年不见,我们述说着陈年旧事,他在精神上似乎恢复过来了,一展往日的愁容,还是那样爱开玩笑,不正经。问我谈过女朋友没有,问我初夜是什么感觉,我一头雾水,我说我还是处男。后来,我们就合租在一起住,他的工作很不稳定,在半年间换了三次,一般都是在广告公司,或者文化公司,只是到手的钱寥寥无几。我通过认识的朋友帮他介绍了一份网络编辑的工作,这一次,他还算老实,踏踏实实地做了近一年。
   正当大家为陈小山的转变感到安慰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感到震惊。陈小山在夜里不停地起夜,不停地上厕所,可关键是尿不出来了,好几天都如此,憋的难受,嘴里发苦,还伴随着呕吐,身体也变得浮肿起来。他只好到医院做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医生告诉他,是尿毒症。陈小山听得一愣一愣的,在医生严肃的表情里,陈小山读懂了尿毒症的可怕。当我到达医院时,我看到陈小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个蜷伏起来的虫子,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有点呆滞。我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他一定哭了,在深夜里,捂着被子不敢声响,像溺水者一样挣扎着,狠狠地咬着牙,无声无力。他的母亲和哥哥陪着他,家里还有几亩地的玉米,他的父亲依然在地里劳作着,要过几天才能赶过来,而且还要找人借钱带过来。她的母亲已有六十,坐在一旁只是叹气,没有哀怨只是过度的紧张。她不太清楚自已的儿子这么些年为什么不肯回家,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得了这种病。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和几位同学开始在这座城市热闹的人流里穿行,为了陈小山,我们不得不走上街头募捐,开始了拯救陈小山的行动。一个秋天过去了,陈小山的病情明显加重,他每天都要做透析,只能靠着一次又一次的透析维持着生命。透析一次长达好几个小时,这让陈小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的头发已经凋落,也是之前理发师帮他剃光了。他没有医保,所以只能靠家人和朋友,他的父亲带来的2万块钱很快就花光了。他的姨父也把本来准备盖新房的3万块钱送来了,但缺口太大了,还是堵不上,钱总是不够用。为了节省费用,他的父母更是省着吃喝,即便再怎么省,还是于事无补。该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为了给陈小山治病,他的父亲忍受了多少白眼和讽刺,家里唯一的一头耕牛也变卖了。
  
   二
   季节变幻着,我和我的同学们不得不再次走上街头为陈小山募捐。这一次我们选择了城市文化广场,上面有文化中心,书店,兴趣班等,人多,而且多是社会精英,还有跳广场舞的老年人,我想他们肯定会伸出援手的。我们在一张纸上陈述陈小山的病情,制作了一个简易的募捐箱子,我和陈小山的大哥陈大山,同学许林刚和刘小伟四个人排成一排站着,低着头,我们都不太好意思,沉默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开始时过往的人都匆匆而过,慢慢的,有少数人扔进募捐箱一块钱的硬币、纸币,慢慢的也有五块、十块的。有个老人关切地询问着,我们补充着说着陈小山现在的病情,老人解开上衣兜,他穿着中山装,看上去像是退体的老干部,他放下五十块钱就走了。我一直目送着他慢慢离去的身影,那一刻,我的眼睛有些湿,这世界还是挺美的,美得让人有点心碎。有一个中年妇女扔了100块,我以为她是个有钱人,但我看到她手里拎的包都破了。还有一些小孩在大人的带领下往募捐箱里放钱。那个上午,太阳是温暖的,人群是温暖的,我们的内心是温暖的。
   中午12点,也就是午饭前我们已经募捐了一千二百多块钱了。这些募捐来的费用尽管离陈小山的治疗费还很远很远,要想彻底治好,就必须换肾,而换肾的费用最少要20多万元。但我们仍希望再多募捐一些,起码能再多做一次透析,他的家庭已经再拿不出钱,实在无能为力了。就在我们满怀希望,期待午后的温暖阳光再持续一些时间时,来了几个城管。一群身穿制服的年青人,带头的年纪稍大些,他们大声训斥我们,说我们在这里诈取钱财,不劳而获,有损文明城市的形象,说我们道德败坏等等。他们扯烂了我们写着“拯救”为题的纸张,并要拿走我们的募捐箱。我们哀求着他们,跟他们讲道理,说真的是有朋友病得要死了,实在没钱,不得已才走到这条路的。我们向他们示好,递烟,并表示不相信我们的话,可以去查实,如果我们是假的,随便怎么处罚我们。但他们根本不听我们解释,硬是要抢走我们辛辛苦苦募捐来的那些钱,并要求我们在一张罚单上签字。
   那个午后,在阳光下,在路人的围观下,我们几个终于忍无可忍,与城管扭打在一起。刘小伟平时很胆小怕事,但那天他表现的非常英勇,他个子不高,跳起来像只要咬人的兔子,把抱走我们募捐箱的那个城管扑倒在了广场上。我们的行为引来了很多人的围观,有人指责城管太过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就在我们和城管纠缠在一起,打得难分难解时,一个女的跳出人群大声说,住手,都给我住手,不然我曝光了,她把相机举得老高。这才镇住了那些蛮横无理的城管们,她对城管们亮出了记者证,一个暗红色的小本子。随后,有人报了警,辖区内派出所的民警也到了现场。事件很快平息了,围观的人群也慢慢散去。
   警察将我们带到了派出所,询问了我们整个事情的经过和因由,随后由他们的头头给出处理意见,他们的头头姓吴,他们都喊他吴所长,吴所长简单的了解了情况后,说你们帮谁募捐?我们说陈小山。然后询问我们是哪里人,他说他也是那里的人,想不到还是老乡。本来事情就不大,然后我们签了个字,就放我们走了。出来后,那个女记者跟上了我们几个,她说她叫李梦凡,是深圳《城市晚报》的记者,她很细致的问了我们很多关于陈小山病情和现状的问题,对刚才经历的打架事件似乎不感兴趣。她还说要跟我们一起去看望下陈小山,我们只是附和着,心里却关心着募捐箱里的救命钱。
   我们与城管发生冲突的第二天,有人看到了《城市晚报》上刊登了我们募捐的事情,以及陈小山的病情状况。我买了一份《城市晚报》,关于我们募捐的事情就刊登在第三版,占了整整半个版面,标题很醒目:拯救打工青年陈小山。因为李梦凡的报道,陈小山的事情在这座城市迅速被传播开来,社会各界行动了起来,有人说要捐款,有企业家也说要赞助治疗费用。在这个快速发展的移民城市,传媒的力量是巨大的。在一个下午,李梦凡来到了陈小山的病房,她给陈小山带来1万2千元的捐款,她还给陈小山带来了一把百合花,里面混了几根玫瑰。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记者,李梦凡和陈小山交谈着,那个男记者不停的拍着照片。那天陈小山始终微笑着,也许他看到了希望,有这么多人的关心和社会的关注,他的父母也把紧绷了数月的愁眉展开了。李梦凡在病房呆了两个多小时才走,李梦凡走后,百合花的那缕温馨依旧带给陈小山无尽的温暖,整个病房都弥漫着花香。
   《城市晚报》就这样每天持续报道着陈小山的病情进展状况,每天都有捐款被李梦凡送到病房,陈小山可能是在李梦凡第七次来的时候喜欢上李梦凡的。这样说是因为李梦凡第七次来的时候,陈小山有些小小的兴奋,他早早的起了床,换下了病号服,他开始刮胡子,梳头打扮起来。在和李梦凡的对答中,不像前几次那样有气无力,这次他始终看着李梦凡的眼睛,他还主动给李梦凡削苹果,削的很仔细很认真。在此之前,他从没有给谁削过苹果。陈小山还主动和李梦凡聊其它的话题,甚至有意的避开我们,去病房外面的走廊散步。
   《城市晚报》关于拯救陈小山的报道仍在继续做着,只不过篇幅越来越小,先是四分之一版面,再后来就是角落了。《城市晚报》后来大幅关注一个见义勇为的青年,比起躺在床上的陈小山,那个青年的事迹要悲壮的多。那是一个摆烧烤摊的小贩,但他为了帮他人追抢劫犯与歹徒博斗,不幸被歹徒用刀捅死了,许多领导去慰问那位青年的家属,号召广大青年学习他的英勇无畏精神,后还被评定为见义勇为烈士。李梦凡被报社调到了那位青年的报道小组。
   陈小山的报道也在此时终于停止了,报社本想着找到相关捐助者,把这个事情做大,来个圆满的结局,但是没有,社会对陈小山的关注度也随之降温。陈小山又回到了冰冷时期,脸色变得苍白,整天躺在床上发呆。就是在那段时间,陈小山对我说起,他喜欢上了李梦凡。
   李梦凡最后一次来看陈小山,带来了很多水果,像第一次来时一样,也带来了一束鲜花,还是百合。李梦凡来的时候,陈小山刚好睡着了,陈小山的母亲想叫醒陈小山,但被李梦凡制止了。李梦凡抱歉的说,她已经无能为力了,不知道之前的那些捐款还能维持多久?陈小山的母亲说已经很麻烦你了,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再说了他父亲已经回家收这季的庄稼去了,到时还能变些钱,还有他哥哥也去工地上找工头要钱去了。李梦凡拿出一个信封,说这是5000块钱,先用着,说不定会有转机的。陈小山的母亲知道那些钱是李梦凡个人的,坚决不要。李梦凡执意放下信封就走了。陈小山醒来以后,知道了李梦凡来过的事情,责怪母亲收了李梦凡的钱,蒙着被子赌气不再说话。陈小山的情况再次陷入绝境,只能在医院里这样维持着,接受命运的安排。
   李梦凡走后,我不止一次的想起她。在我们与城管发生冲突时,一个女子的叫声凌厉而起,那是我第一次遇上李梦凡。那天,她肯定不是上班的,穿一身的便服,鹅黄色的上衣,咖啡色的裤子,长发披在肩上,可能是职业习惯吧,她带了相机,她的相机就装在她提着的牛皮色手提袋子里。我第一眼看到李梦凡,觉得这姑娘瘦弱的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难道媒体的人个个都是如此。我不知道她从业多久了,但从面相上看,似乎还未脱稚气。我不知道,那天要不是她及时出现制止纷争,我们会和城管打成什么样,如何收场就更不敢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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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初看这篇小说感觉好乱,再仔细看,原来是主人公陈小山考上大学却被人顶替,几乎一夜间他的人生就已经改写。后来外出打工的陈小山得了尿毒症,因为家里经济拮据,本来活泼乐观的他只有躺在医院等死。哥哥和好朋友们上街为其募捐,却又被城管驱逐为难,最后还被带到了派出所,所以这篇文章越看越让人心里纠结。好在一位叫做李梦凡的记者站出来为大家解围,还有派出所所长吴兴国的出手相助,才使这帮跟病人一样在痛苦中煎熬着的人们得以脱身。然而世事难料,虽然后来陈小山得到了捐赠做了肾移植,但这个提供者却是因为杀害记者吴梦凡而被判死刑的犯人,那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派出所所长吴兴国,正是当年顶替陈小山的名额去读大学的那个人!这个世界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很多事情都出乎你的意料,但很多事情却又都在发生。小说的题目是拯救,我想,拯救的不仅仅是陈小山的命,应该也还有吴兴国等人的灵魂吧。文章安排的情节总是让人难以预料,这种难以预料,在这篇文章中,被作者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是一篇充满离奇的文章,推荐共阅。【编辑:红袖留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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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红袖留香        2015-11-04 01:08:12
  我也写过一篇同样题目的小说,也叫《拯救》,也是跟病痛与感情有关,所以点开了这篇。
有个性的人不需要签名
2 楼        文友:黑水白鱼        2015-11-04 01:28:51
  好敬业的编辑,深夜编发,致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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