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那时的乡情,那时的家(散文)
时光无痕,岁月无声,不知不觉已年近中年。别了天真烂漫的童年,懵懂又火热的青春也渐行渐远了,时光的轮子还在不停地转着,但那些简单又美好的岁月就像有根的植物,深埋在我的心底,在记忆的土地里发芽,生长。每每和朋友们闲聊,总会不经意地聊到了各自的童真年代。愉悦的回忆中,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似互相争抢着,表情也都一个个可爱得很,似回归,似匍匐着的天真直立了起来。
此值中秋刚过,农村正是繁忙时节,不知老家的庄稼都收获得怎样了?是否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呢?我望着天空中闲游的云,那些沉睡里的记忆顿时苏醒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在我眼前铺展开来……
首先出现在脑海的是家乡的三间老房子。那是爷爷年轻时盖就得房子,青砖瓦楞,两窗一门。洁净的门窗被娘擦拭得似明镜,房檐上均匀地镶嵌着几块带花纹的瓦,给简朴的房子增添几分韵味。泥土抹平的房顶上总会生长出参差不齐的劲草,在季节里黄了又绿,绿了又黄,用生命记录着这所房子的沧桑。矮矮的院墙挡不住邻里们茶余饭后的欢笑和嘘寒问暖,那些醇厚朴实的话语至今萦绕我耳边。很值得一提的是门的旁边凹进去一个方形的洞,那是为我家的大母鸡安置的“小产房”,一听到大母鸡咕咕嘎的叫声,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跑去捡拾惊喜---鸡蛋一枚,那是一件非常令人兴奋的事。院子东南角有一个牛棚,家里的老黄牛总是拴在牛棚旁的木桩子上,大口地席卷着从地里刚驮回来的鲜草。不算小的院子每逢秋季总会显得很拥挤,就连院子里的两颗枣树也被挂满一串串的玉米,犹如穿一身黄金战甲。这个简单温馨的院落在娘的收拾下井井有条,杂而不乱。这是我儿时的家,是我心灵驻足的地方,是我心底最温暖的依靠。
儿时,农村里的秋天是个累并快乐的季节。
每逢庄稼熟了,坛子里的鸡蛋也腌好了,娘每天早早地起床烙几张大饼,在大公鸡的啼鸣中,在饼香的引诱下,我和弟弟从清爽的梦里醒来,母亲一边打扫着灶前的柴禾一边对着我们说:“快去洗脸,自己洗脸自己光,吃饼才会喷喷香!”(那时,平常日子大多吃的是玉米饼子,秋收的时候才会改善一下伙食)我的弟弟看到了“美餐”,还有几只切开的咸鸡蛋摆放在饭桌上,诱人的蛋黄流着油,引诱着人的食欲,我们便在娘早就准备好的水盆里三下五除二地把脸搞定。娘说干活累,吃大饼能顶饿,话虽这么说,父母总是让我和弟弟先吃个肚圆,然后再稍一些去地里,以防我们饿了吃,他们却不舍得全吃烙大饼,还要就着大葱蘸面酱,再吃点玉米饼子。吃过早饭,然后捎上一壶水,父亲套上牛车,一家人浩浩荡荡的下地干活了。
清晨里,泥土的芬芳混合着庄稼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人立刻感觉神清气爽。成片成片的玉米甩着大将军似的胡须,霸气地挡住了我们的视线。牛车颤巍巍,慢吞吞地行进。
我们一边走着一边和同时下地干活的张叔打着招呼。娘指着路旁的一块地,对张叔说:“小张,这块地是李同文家的吧?全村就属他家的玉米长得好,个头儿大,明年也种他家那个品种。”
张叔笑着说:“是啊,咱不能跟人家比,人家同文哥天不亮就起来拾粪,那地能不壮?那会儿咱还在梦里娶媳妇呢,哈哈哈……”
“张叔不羞不羞,做梦娶媳妇,咯咯咯……”,我和弟弟捂着嘴笑。
父亲挥动鞭子,一边吆喝着牲口一边说:“人勤地不懒呀!”
“明儿我也去拾粪,带上我梦里的媳妇,争取超过他家的玉米,哈哈哈……”张叔一向幽默,爱开玩笑,这在全村是有名的。
“张叔张叔,你梦里的媳妇长啥样?俊不?”我一副顺杆儿爬的样子。
张叔若有其事地眨巴了一下眼,诡异地说:“俊,可俊了,跟七仙女一样”。
“啥时候领来让我们看看?”我兴高采烈地配合着张叔的“剧情”,又半信半疑地说。
“这傻孩子,真是个人来疯”,娘对着我也咯咯地笑起来。
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自家的地里。
因为父亲是个小学教师,有工作要做,所以娘成了我家干农活儿的主力军,庄稼地里洒满了娘辛劳的汗水。看着这喜人的玉米,娘露出了微笑。我看到天边灿烂的朝霞映红了娘的面颊,那么美丽,那么迷人,她似乎早已忘记了起早贪黑的疲惫,忘记了烈日下的烤晒,也忘记了庄稼叶子把脸划出一道道伤痕,还有手掌的老茧磨得发亮。
开始干活儿了,我和弟弟帮着娘掰玉米,父亲负责把玉米秸放倒。玉米秸像完成了使命一样,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田间立马豁亮了起来,在地里玩捉迷藏的蚂蚱一个个都蹦跶出来,无处藏身,似挑衅般引诱着我和弟弟,我们便如小猫钓鱼一样心猿意马了,反正我们年龄还小,父母是不指望我们干多少活儿的,随我们去玩耍。我和弟弟左扑右逮,有时候蚂蚱飞起来我们就跟着跑,非要捉住它不可,一次次被绊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来,那个执着劲儿,就为了比赛看看谁逮的多,我们把逮住的蚂蚱用较长的草穿起来,穿了一串又一串,跑累了就在玉米秸上一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咯咯咯地笑不停,炫耀着各自的成就。
这时,娘突然逮住了一个大个儿的蝈蝈,呼喊一声:“我这有一个大个儿的,你们谁要?”
“我要!我要!”我和弟弟一咕噜爬起来疯快地跑到娘跟前。
我总会比弟弟跑得快些,抢到了蝈蝈,心里自然是美的,可看到弟弟一脸沮丧,快要哭了的样子,我就心软了,我把蝈蝈递给他,说:”给你吧,一会儿娘再逮着就给我哈。”
“嗯,嗯”,弟弟接过蝈蝈,高兴地蹦跳起来,一边歪着头端详着这个很难捉到的蚂蚱里的大将军,一边嘴里哼哼着不知所云的歌。
日头把影子缩得越来越小,一堆堆的玉米像小山一样堆积在地里,拴在车旁的大黄牛也已吃得饱饱的,哞哞地叫着。
大人们坐在地头大树下歇息,喊来东边的张叔,又喊来西边的李婶,唠唠家常,说说笑笑,一身的疲劳便轻松了很多。他们总会吩咐我们这些小孩子到地里找没结玉米的玉米杆吃,虽然没有甘蔗那么甜,但也是很解馋的,我们好像不知疲倦似得,一声“遵命”,便钻进地里“寻宝”了。
中午时分,在老黄牛不紧不慢的,优雅稳健的步子里,我们满载而归。
回到家,早已饥肠辘辘,娘利索地做饭,我们三个人把玉米卸下车,不一会儿,饭香就好像故意钻进我们的鼻孔,肚子叫得更欢了。娘把逮来的蚂蚱埋到带有火星的灶灰里,我和弟弟垂涎欲滴的蹲守在旁边,就盼着我们的“战利品”快些熟。火星在我们的眼睛里一闪一闪地跳跃,跳跃成最最简单的五线谱,和着儿时最最清纯的歌,直到火星在温度里一点点消退,我们便急不可待地享用“大餐”了。我和弟弟津津有味地吃着,嘴上沾满了灰,像是长出了小胡须,娘笑着责怪我们的吃相,然后一家人围坐在矮矮的饭桌旁,暖暖的阳光照进来,照着香甜的粗茶淡饭,照着我家简单的幸福,也照着我快乐的童年。
儿时的乡村生活给我带来了无穷的乐趣。那时我们没有奢侈的玩具,就用麻绳和有孔的铁片做成毽子,用布头缝成沙包,就连小石子,杏核,玻璃球,甚至小柳条都成了我们的玩具。每次都变着花样,玩得不亦乐乎呢,直到炊烟在房顶上袅袅升起,各自的娘扯着嗓子在巷子里呼喊自家孩子的名字,这才依依不舍地拍拍身上的土,连蹦带跳地跑回家。
数不尽的童趣拥挤在脑海,温暖着我的经年。有一件事至今让我记忆深刻,历久弥新。
那是个春暖花开的季节,在和煦的春风里,万物舒展着腰身,小草探出头来,拥抱久违的天空,村边的大槐树也打着哈欠,从梦里醒来,嫩绿的叶子间开出一串串白色的花,那一串串的花儿想必是它梦里的歌吧?清香弥漫了整个村庄,小孩子们在这香气里陶醉了,雀跃着,欢笑着,歌唱着,好一幅欢乐祥和的景象。真是:又见草青青,槐花露俏容。乡野添趣色,稚子醉春风。
槐花是清美的,是富有诗意的,更是春天带给人们的实实在在的礼物。每当此时,人们都会把槐花摘下来和着玉米面做饼子吃,松松软软的,还别有一种甜甜的味道。摘槐花的事情往往就是交给我们小孩子去做,因为有“孩子王”张叔陪着我们,再加上我们一个个都身手矫捷,所以大人们是很放心的。要说这爬树的本领,张叔算得上是我们的“师父”了,我便是他的得意门生,常常引以为荣呢。
每当傍晚,在娘的吩咐下我就挎起小篮子,再叫上三两个小伙伴,兴高采烈地去村边爬上高高的槐树,一串串初放的槐花便收入我的篮中,那清新的香味晕染了空气,也芬芳了我们的心情。我一边摘着一边手舞足蹈的和另一棵树上的胖丫炫耀着。眼看一大串槐花就要够着了,由于身体倾斜的厉害,再加上粗心大意,脚一滑,我“啊!”地一声,整个身体摇摇欲坠,我急忙抓住手边的一个小树杈,可是树杈太细,眼看就要断了,不远处的张叔听到叫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健步跑过来,伸开双臂接住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我,树很高,我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胳膊上。我安全落地,张叔的胳膊却骨折了,顿时,豆粒般的汗珠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张叔咬紧牙关,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看着他那痛苦的表情,我吓蒙了,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张叔一边强忍着疼痛,一边还安慰我。胖丫叫来了我的父亲,父亲顾不得管我,背起张叔送往医院。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张叔因我受伤,打着石膏,挎起了白绷带,娘很过意不去,便拿了一些鸡蛋去看望张叔,并拿出一些钱来,以表歉意和感激,一向爱说笑的张叔却板起脸,断然拒绝了娘的金钱。此后,不只是娘,还有其他婶婶大妈们都会抽空帮张叔收拾一下家务,众乡亲和睦得就像一个大家庭,其乐融融。
邻村的一个姑娘听说了张叔救我的事情,再加上他平时为人处事既憨厚又乐观,故托媒人来说亲呢,大家都笑着说,真是因祸得福啊!
如今时过境迁,我家的老房子已不复存在,张叔也已花白了头发。农村一片全新的机械时代,再听不到大黄牛的哞哞声,再也看不到小孩子们爬树摘槐花的情景,一排排宽敞明亮的房屋排列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赶超着城市的节拍,但每次回到老家,那浓浓的乡情依旧,家的温暖依旧。如果遇到儿时的伙伴,定会勾起我们那时的记忆,坐在一起,那话呀,怎么说都说不完。
每一位琢字的人,心中皆有梦,每个有梦的人,梦中皆有南山。
梦里,我们携手耕耘、播种、灌溉、收获;梦醒,我们共同释然、畅怀、顿悟、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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