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聆听(散文)
我的世界常常是静的,在静下来的光阴里,慢慢学会了聆听,聆听来自尘世间许多美妙的声音。
春天的雨是细的,是柔的,是轻的,纷扰的白天,几乎听不到它的声音,即使在最安静的乡间。只瞧见它轻柔着,曼妙着,飘飘洒洒,如丝如雾,整个世界都烟雨朦朦。初春的夜晚,乡村是寂静的,可以闲闲听雨声。雨,一开始下的时候,那声音似有似无,似远似近,如一位妙龄少女,羞羞答答和情郎说着悄悄话。那么呢喃,那么缠绵,听着心都要融化了。你看,那些冰冻的泥土一经春雨淋湿,就开始松软。春天的细雨,下的时间久了,那屋檐下就开始滴答有声。滴答,滴答,滴滴答答,一直到天亮,似母亲的摇篮曲般,让人安然入睡。夜晚,听初春的雨声,似乎也能听到那枝头嫩叶发芽声,还有花蕾打苞声,它们在春天雨丝的轻抚下,悄然间都从枝干里苏醒了,丝丝地伸出头,一切都有了生机。是的,于初春雨夜,不仅可听春雨润物细无声,还可聆听植物生长声。
古人也有爱听雨的,有诗云: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想来,诗人也是静下心,聆听了一夜的春雨声,才得了此好诗句。不过,他在小楼中不仅听到雨声,还听到深幽小巷明早传来的卖杏花声,那卖花声也定是柔的,软的,洁白的,如此才不负杏花的烂漫,不负诗人的遥听。
慢慢的,春深了,草木葱茏。春雨飘落时,树叶会接住,草儿会接住,那时的雨声是淅淅沥沥的。听起来份外的亲切,因为踏实,因落有所依。
夏天的雨,是急性子姑娘的眼泪,心里受了委屈了,一瞬间风起云涌就下了起来。洒落在树叶上,噼里啪啦,洒落在栏杆上叮叮当当。一会风住了,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秋天的雨声,聆听来,有点凄凉,有点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絮絮叨叨的重复着一件事,永远一个调调___悲伤。雨滴落在树叶上也是沙沙声。听,有人在念: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到天明。”
怎一个愁字了得,不喜欢聆听这样的雨声。
转眼已是冬季了,冬季我是不听雨声的,这时喜欢聆听雪花飘落声。一朵一朵六角雪花从天空飘落时,可听到簌簌声,那声音洁白透明,闪着纯静的光泽。雪小禅说:
“这听雪的刹那,心里定开出一朵清幽的莲花。”
是的,只有内心洁净,单纯的人,在听雪的刹那,心里才会开出一朵清幽的莲花。这朵莲花定是白色的,如天山顶上,那一朵盛开的千年的雪莲花。
每当对着银装素裹,雪花纷飞的世界,总想起柳宗元的诗《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此诗表达了诗人遗世独立,峻洁孤高的人生境界。或许,诗人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地方,一边垂钓,一边聆听雪花飘落声,寂寞又清绝。聆听雪花飘落声,一人就好,俩个人,多一份呼吸都显嘈杂,那样会扰了听雪的清静之心。
做女孩时,还聆听过良人的心跳声。记得,那是一个有月亮的春季夜晚,我们在乡间的公路上散步。原来一前一后,说着话呢,后来就停了下来,两眼对视,良人拉了我的手,轻轻一带,把我带入怀中。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只觉得他全身颤抖,他的心脏咚咚直跳。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这种心跳声是骗不了人。人的一生,也许只有在年轻时,遇到心爱的人,一颗心才会嘭嘭直跳。那时心是年轻的,血液是沸腾的,一生能聆听到一次真爱的心跳声,于我已足够,亦觉得那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所以,放心的把我的心,我的人交到他手里,此生,他一定会护我周全,给我安暖。
当我刚做母亲时,我的心里,眼里全是我的宝贝。喜欢看着她笑,喜欢看着她嘟着个小嘴巴睡觉的样子,也喜欢聆听她的呼吸声。当宝宝的呼吸声均匀时,我的心是安定的,因代表一切都安好。如果,某一日,宝宝忽吸声沉重,且有痰声,一颗心就会揪起来,担心她要感冒或咳嗽了。会整夜睡不好,一直盯着她看,也会把耳朵贴在她小小身体上,聆听她肺部的呼吸声,是否有杂音。平常的日子,有时也会聆听她的小心脏平稳的跳动声,只要听着心跳平稳,就好心安。女儿的心跳声牵动我心底的丝丝柔情,怎么爱也爱不够她啊。
心烦的时候,常去一个人的空间,去看看他写的字,心会随着他的字,寻那一片菖蒲生长的溪岸边坐下。看山里的一草,一木,一溪云,一弯月,一方石头。远远地看着披着一身月色而来了,他就住在草木豪宅里。我想我能聆听得懂,他来自干净灵魂深处,飘出的轻轻絮语。那么洁、静、雅。他行走在一行行诗里,亦坐在往事里,在给一个眉间的人写一封桃花信,桃花也盛开在他的小窗外。
也曾做过一个梦,此生相遇一个心心相印的人,他就飘在云端,他说最美,最动人的呢喃情话。只是心里明白,那只是一个玫瑰梦,一个飘在远方,一朵云之梦,今生永远触摸不到。那么,只做一个梦的聆听者吧,聆听那些痴话、傻话、情话,就好。
夜深人静时,也去聆听班得瑞的轻音乐,那是来自瑞士的一尘不染的音乐。听着空灵飘渺的音乐,灵魂变得干净柔软起来。在寂静的黑夜里,多想着一件白色的衣裙,然后去大森林里漫游一番,让月光洗净蒙埃的尘心。这是独处时,聆听音乐所带来的享受,那么自由自在,那么空灵。
有人说,心思细腻的人,内心就会有旖旎风光。我想我是一个内心细腻且安静的人。所以时常去聆听许多美好的声音。一如《幽梦影》所写:
“春听鸟声,夏听蝉声,秋听虫生,冬听雪声,白昼听棋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风声,水际听内乃声,方不虚此生耳。”
余生,愿意去聆听一些美妙的声音,去相遇一些声音,如此,不负此生耳,亦不负此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