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在枯干里找寻那一抹滋润 (随笔外一题)
昨夜散步的时候,看见了若隐若现的一弯柳叶似的月亮,掐指算算,马上就是中秋了。编辑们发来的稿子都应和了与月亮相关的主题,旅游版罗列了哪里赏月最佳,茶版说的是当月饼遇上茶,夜场版说的是哪里有中秋派对……回眸这大半年,如何从年初就到了秋呢?
印象中自然的季节没有过一个朗朗的天,每一个日子似都潮湿得滴水,1月的水是冻结的冰,5月的水是悲伤的泪,8月的水是运动场上的汗。
进入9月,我感觉潮湿离我而去,早晨醒来鼻粘膜干燥欲裂,稍不小心那些细小的血管就崩开了,哗地淌出一股热流——非得用温暖的血液才能自我潮润一下,饮鸩止渴似的。心绪也因之干涸枯索了些,在家里在办公室泡好茶,便不由地就用那飘散的水雾来熏熏干涩的眼,浅浅地润润那紧绷着的鼻孔,然后把茶水一杯一杯地喝掉,保湿霜也把皮肤敷了,但心的里子依然没有潮润的感觉。
那天,起了一个大早,不为赶着打卡,只是想趁着上班的人还不多,想到农贸市场的鲜花摊上买一束荷花。年年我都要买一大束荷花回来,插在土陶罐子里,不用水泡它,让它自然地阴干成干花,寻找我自认的那点禅意。到时置一枝干荷于吃茶处,觅一种意趣。
虽然去得早,却没有荷花。卖花的女人说,老天都快把雨水收干了,你才想起买荷花,现在都出莲篷头吃莲子了。后来便买了一把黄黄白白的小菊花,抱进电梯抱进办公室,美滋滋地插进了青花罐。
菊花的鲜活,戗得桌上生日那天收到的用玻璃纸丝带包装得美艳的两束花失色不少。我走过去把它们捧起来,嗅了嗅,残香尤在。虽然有点不舍,还是抱着它们走出去,把它们放进走道上的大垃圾桶里。
套着黑塑料袋的垃圾桶盛装着两大束败了的玫瑰、百合,竟然一下子使晨光黯淡的走道尽头成为风景。一向,丢弃枯花败草时,我总不舍得,都因它们用美陪伴过我。家里的阳台上有一面墙上插满了紫色的勿忘我、银柳、情人草、丝石竹、越南小玫瑰,它们失去水分还有着别一种美。曾对朋友说过,它们是花尸却有花魂不去。花店里订制的花蓝捧花,多用肉质肥厚花冠硕大的花朵,它们最经不起皱缩衰败。花朵细碎、花瓣薄的花却可以在生命的汁液尽失后在不易察觉的皱纹里摇身一变别具韵味,成为美丽的风干花。
不舍地盯着那两捧失色的花看了两眼。折身进办公室,看着青花罐里自己送给自己的花,想起人淡如菊这一个词。瞟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还早,趁着上班前半个小时的空余,我从抽屉里拿出亦舒的《胭脂》开读。
干燥的季节,心绪烦躁不明方向,但是很快我梳理出了头绪,我的身心开始明确地寻找一种叫“滋润”的东西。
前日,晚间,在一家叫飘逸仙踪的茶馆里,我的眼睛遇到了一堆宝贝,它们以一抹沁凉润了我的心肺养了我的眼。在瑞丽做玉石生意的常美华姐姐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忽然打来电话让我去看她的宝贝。
点了降燥的菊花甘草枸杞茶忘了喝,数十件黄龙玉精品剔透莹润地摆到茶桌中央,赏玉成为要紧事。每一个盈握在手,它或许就引你想咬上一口了,像吃荔枝的肉,如吸溜滑爽的果冻。一件叫“硕果累累”的把玩件上玲珑养眼的每一粒果实,令我的舌尖在口腔里呡来呡去,馋涎欲滴,妄想着用一根粗吸管像吸食珍珠奶茶里的“珍珠”那般,意念里尽是吞占它的欲望……
这些深藏于滇西某处,2004年才发现认定的中国硬玉品种——黄龙玉的玉雕宝贝彻底滋养了我的眼睛。
那年在鲁院高研班,听著名作家兼中国玉文化研究专家的白描老师说玉文化,他自解字开始,把玉文化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一条主脉来论证:从斜王旁(古时是玉字旁)的字讲起,凡与玉沾边的字义都是美好贵气的。在中国,玉器与青铜器同时融入国家的典章制度,作为国家的礼器。这在世界其它国家是没有的,唯有中国文化如此重视玉器。玉器的生产制作经历了以下功能演进:饰物,通灵神器、融入典章制度成为礼器,赋其人格化符号除祟避邪,成为文物珍宝……许慎说文解“玉”:说一个“玉”字里包涵着“仁、义、智、勇、洁”。
当我今年攒下的私房钱在卡上归零后,我拥有了两件爱不释手的黄龙玉精品——水得要滴出汁液来的“年年有余”和“荷叶寿星”。把它们热爱进骨子里的时候,我有一个发现——这两件玉器竟然弥补了我身体的心理的精神的关于滋润的向往,所谓好玉,先是悦目后是悦心。
古人认为玉有超自然的能力,好玉才传世才值得收藏。我爱它们,它们是好的玉,从此无价。
在这秋的枯干里把玩着两件有灵性的玉雕,我的心润泽得要滴水。
【换季换心情】
还是阳历八月末的一天,一夜没睡不踏实,一大清早穿着睡衣便来到阳台上。早晨的冷清管我够够地呼吸那夹着桂花、金银花香的湿润空气,半夜下过雨的。但这一切却还是难以疏解心头之悒郁。极目望远山抬头望天际,望见了人字形的雁阵。疑惑,怎么会呢?眼睛追着它们远去的影,直至望断……
不会是掠过城市上空的鸽群,它们不会飞得那般高,也飞不出那样的阵式,更不会飞出视野。鸽群只会唿地掠过去,唿地又飞回来。鸽子只在一定的空域里来回盘着飞……
直至前些天农历白露节气,查相关资料获知,白露节气来临时除了天转凉,清晨草带露水外,白露一候(半月一个节气,一个节气三候,一候约四五天的样子)时大雁等候鸟便往温暖处飞了……
时间早了点,但那天看见的是雁阵无疑。那天雁过,正伤心。
季节换了,该换心情。9月9日,收到一祝贺我教师节快乐的短信,是首口语诗。何来我就成了教师呢?看下去,知道我曾指点指导人家的情感生活,于是人家尊我为“老师”,事后人家却也字里行间地察觉某些时候“老师”只是好为人师,自己都还糊涂着呢。我回了短信,承认自己也是糊涂虫,以后我们只好自我救赎了。
办公室青花罐里的小菊花走了,重新插上了昆明国际农博会上买到的一束稀奇的花——唐棉。人们赏的是其果而非花,在日本又叫“河豚果”,唐棉的果成熟膨胀如汽球也像日本人拼死都要吃的河豚皮吹胀后的样子。花海云南,奇花异草令我惊讶。那天看见这花时明明是学植物的我也不晓得它是什么科属种,只问得它的名字叫“唐棉”,说是日本人的花种、技术让云南的花农栽种,概不内销,只外销。
办公室有了这束稀罕的花(观赏的其实是植物的果呢),焕然一新,仔细看它,毛绒绒的圆球表面密布倒钩小刺,摸去并不戳手,很像妈妈绕好的一团团毛线球挂在枝桠上,足够来年春天织一件薄衫了……
于女人,换衣也是换心情。换衣是天天的事甚至是上午下午晚间的事,但心情好坏效果并不明显。最想换的倒是发型,一个人的形象,头脸自然最重,却迟迟下不了决心,算了。
换是变和改,面对博客模版上的花蝴蝶终于厌烦。选中现在这样子,一只小鸟独立满布青苔的木桩上。当然,若立着的是一只灰麻雀我是不会选的,不愿意形单影只时,还心麻灰灰的,既是换心情,还是要换得积极些。看它,披着一身彩色羽衣,松石蓝配翡红,天然地美着。是喜欢八大山人笔下的孤禽残荷,但那冷清和孤寡现在不是我要的。只会是手里握着一杯热茶,笃定温暖着,与友人谈笑风生着,才会翻出八大来谈论来点缀,故作些风雅。
此刻手中握着一只外饰素朴小花花的茶盅,茶汤温吞着。盅盅是两年前上大理苍山感通寺茶庄时顺手牵来的,口沿的茶渍都不再洗得净。一条长长的裂纹显眼地炸至盅底,只是里面的茶汤暂时还没浸出来。那真是很喜欢的一只茶盅,断不会拿它盛茶奉与别人。现在看见茶色浸透的这股裂纹,再握着它,裂隙都刮手了,不得不担心它即将分裂成两半了,好可惜,没有第二只的。换茶杯?
拿出珍藏着的一个仿哥窑的茶杯来,豆青釉色上处处是瓷的开片裂纹,当然这裂纹是古人琢磨出的趣味与工艺,不用担心它会碎成片片。
可手握那个旧茶盅却怎么也舍不得放下。喜爱它,也许就应该现在把它珍藏起来,以免它真真裂开成两半时,只会落得尸骨不存的命了,至少那细花花很耐看……
这阵子,乱的,买玉,买花,穿衣镜前旧衣混搭来混搭去,通通是为悦目悦心,更换心情,大处想着换发型,小处换了椅子的座套。
问题是,一个人的心情能说换就换吗?
需要找一粒救心的药丸,或者一粒定心的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