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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俺,要是活着——


作者:云游道人 布衣,486.0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657发表时间:2015-11-06 13:08:38
摘要:老小儿因为想跟黑巧儿好,和张伟打了一架,结果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故事从这里讲起

心口一阵疼痛,只觉得天旋地转,俺的眼皮像坠了块石头,咋也抬不起来。不远处,井口直愣愣的井架,晃晃悠悠,好像要倒了下来——呀,该不是俺娃儿的木井架哇——谁在摇啊——那可是俺给娃儿做的——哦,不是,是俺给妮儿画的井架,谁给弄上水了,洇得都糊了——哏,得寻寻这些王八蛋——唉?腿怎么也迈不动了——这可让妮儿跟俺生气哇——胳膊咋也抬不动了——好“死人”(方言:累的意思)啊,索利睡一会儿,暂暂再找吧——吆,俺咋坐上了罐笼,忽悠悠的往下落,心掂的老高,好麻痒人啊——总算能在床上躺躺了——不像俺家的床啊,咋没有太阳晒的味道——鸡巴老婆又忘了给老子晒被子了——小时候,娘总要给俺晒被子,晒过的被子,有股特舒服的味道,暖暖的,酥酥的——不过,这也不赖——可得好好歇歇,每天爬在个刨床上,全身震的像过电一样麻,不散架才怪呢——好好睡睡啊——可不能在矿上的滚钉板上睡了,硌得老子骨头都疼——唉,谁在外面敲罐笼了——哪个日来货在白活四轮,大半夜的吵甚了——老子实在死人了,不然,出去揍死你个孙的——今日咋这么瞌睡——很久没美美睡一觉了——
   张伟从地上爬起来,咋咋呼呼的骂着,手拿木棍,准备朝俺头上来一下,一看俺已倒下了,骂的腔调都有些飘起来:操你娘,你今日咋软了?你牛逼啊!把木棍一丢,拍拍白体恤上滚着的黑灰,骂骂咧咧走了,一副胜利者的架势。
   俺和张伟打闹的地方是矿上绞车房边上,厕所附近的旮旯,俺躺在那儿,谁也没注意,直到晚上一个黑汉去厕所才看见地上躺个黑影。之后,矿上乱作一团,矿长连骂带吆喝,一拨人手忙脚乱把俺塞进矿上的吉普车里送到医院去,其实俺早已没了呼吸,随便他们拖胳膊,拽腿,不知是哪个王八蛋还扯了俺的耳朵:老小儿,装鸡巴甚蒜了——老子实在站不起来,要搁平日,早登起二股经和他干起来——俺实在想睡了,随便你们这些日来货糟蹋老子!
   病床上,医生把俺的眼皮拨开,拿手电照了照,拿听诊器在胸口听了听,回过身轻声说:准备后事吧!围着的矿上的那几个黑汉还在七嘴八舌议论俺咋跌在那个地方——因为俺跌的地方是绞车房附近厕所边的旮旯,黑汉们扯上了黑巧儿——不是谁看老小儿和黑巧儿瞎格扯,眼红了,窃害他哇?你说,老小儿去哪儿干甚了,有人叫他,他就去?人精一个,咋会那么容易上钩?哎,老小儿,拉不成一辈子了,谁知道惹着谁了,谁能说着来?黑汉七嘴八舌说着。
  
   黑巧儿是邻村的,在矿上开绞车。矿上一般不用女的,用的就俩仨,都是有相当关系的,干的工种也是财务或是矿灯房,这些清闲的手头活,开绞车从没有过的。要不是见黑巧儿一个人拉扯俩孩子,不容易,她村的干部好说歹说讹住矿长,矿上是不会要她的。那天,绞车房里黑巧儿正在上班。黑巧儿,皮肤黑点,眉眼挺巧,尤其是笑起来俩酒窝,确实让矿上的一伙黑汉们放不下,闲下来都变着法儿往黑巧儿跟前凑,实在想不出法子,能和黑巧儿远远呼叫句话也成了黑汉们比喝酒还要当紧的事。所以俺躺在绞车房不远处,那些家伙自然会想到和黑巧儿有挂扯,嘴上是在议论俺咋躺在那儿,其实肚里在吃俺的醋——吃咽了气的人醋,真鸡巴不争气——也难怪,黑巧儿嘴甜,见了矿上的黑汉,总是大哥、兄弟的叫着,在一群粗拉拉的黑汉中讨生活,还多亏黑巧儿嘴甜,黑巧儿有个啥事,黑汉们都赶紧招呼着。黑汉们也不见外,谁的衣服破了、扣子掉了,都不再甩给家里那越来越没味道的老婆,一准儿来求黑巧儿帮忙。黑巧儿能不知道这些不争气的家伙心里那点小九九?可黑巧儿话里话外从没露出一点不情愿的意思,可谁要想借机动手动脚,黑巧儿干惯力气活儿的手也不含糊,顺手就是一巴掌,笑呵呵地说:玩笑归玩笑,得有个边啊。
   黑巧儿的味儿,就是不一样,俺一见她,心里就像揣了虫子,一股一股的往外蠕——哪像俺的那个臭婆娘,动不动就吆五喝六,俺喝点酒,你瞧她那个泼妇样儿,唾沫乱飞,粗喉咙野嗓,震得俺心都碎了——不是俺瞎谝,有一次,王蛋下了班,在外面喝了酒,摇摇晃晃的,人家往回送他,他死活不让,却七绕八拐返回了矿上,径直进了绞车房,靠着墙摊在地上,酒劲儿上来,哇——吐了一地,整个绞车房顿时被扑鼻的酸臭味填满了,黑巧儿捂住嘴,到锅炉房端来了煤灰将浊物苫上,用自己的杯子倒了水,给王蛋灌了几口,看王蛋睡踏实了,这才腾出手把地上的浊物扫到铲里,端了出去……坑口挂钩的二毛说的时候,眼睛里明晃晃的。其他先不说,就冲着这点,俺那个母老虎,就差十万八千里,不怕你笑话,俺喝了酒,哪敢回去,不是睡在俺家大门外的石头上,就是在谁家滚一会儿……俺想啊,啥时,能在黑巧儿的怀里睡一觉。
  
   俺懒,是出了名的,要不是家里添了俩娃,孙子才出来受这份罪。一到上班,就打心里烦,老婆见俺磨蹭,火气顿时就来:快走吧,还磨你娘的甚了!俺只好趿拉着鞋出来,上不上班,先躲个清净。自打黑巧儿来了,不知咋的,心里有了念想,到矿上也不用老婆撵了。在矿上,远远地看见黑巧儿脖子上围着豆绿色儿的纱巾,衬着红艳艳的脸蛋儿,心里那个舒服……老婆还以为俺终于开窍懂事了,几次在老娘面前夸俺,你老小儿这会儿可勤谨了,这几个月,月月满勤,每个月多挣了二三百块钱呢。
   也不是光俺眼馋,自从黑巧儿来到矿上,黑汉们个个精神起来,上班的劲头儿,连矿长都纳闷,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有个人请假散松散松——搁以前,经常因为班上人不够,打发小周回村里叫去。也难怪,村里这些人穷惯了,忽然挣了俩钱,脚就探不着地了,把身上拾掇得跟城里人似的,鼻梁上顶个太阳镜,叼个时新的桂花烟,见天到县城里踅一遭,喝顿大酒,洗个桑拿,甚至找个小姐解解馋——矿长私下里嘀咕,这黑巧儿用得还真值,本来是“卒”儿,却能当“车”使了,嘿嘿!矿长得意着。
   老这么远远地看看,顶多碰面说句话,就像猫儿隔着玻璃看鱼,馋得俺心里猫爪挠似得:甚时能和黑巧儿自自静静的拉呱拉呱,最好还能——啧啧!俺尽想着美事——哎,日来老婆,一睁眼就是撵俺上班,黑夜睡下,俺“发烧火燎”,她可好,直挺挺的,只是没盐淡水的哼哼,随便你折腾。俺有几次和二毛到城里看录像,那里面的女的叽叽哇哇,叫你浑身火烧,脑袋发胀,你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时躺在床上想,黑巧儿的身子,肯定滑溜,闹活起来也该是……嘻嘻!
   八点的班,中午一般在矿上食堂吃饭。俺在黑汉们堆里,胡乱往嘴里扒拉着,眼睛东瞧瞧西望望,瞅黑巧儿在哪里。哦,在靠窗的凳子上,小嘴撅着正在就着勺子吸溜着汤,眉眼挑着,在跟对面的胖姐说着话,不知说到甚事,和胖姐大笑起来,尤其是胖姐,那笑声,几乎吓着全食堂的人,黑巧儿朝汉们这里瞟了一眼,忙冲胖姐摆摆手,俩人顿时收住笑容,埋头吃起饭来,看见她笑,俺嘴角也不由得扯了一下,呵了一声。旁边的武雷拿肘碰了一下:笑甚了,俺说的不对?嗯?俺才回过神来,心想谁赶上听你瞎咧咧!连忙答道,对,对。
  
   麦子是一天黄似一天,眼看就要收夏了,每到收夏季节,也是急需人手的时候,俺们那里有句俗话叫,龙口夺食,啥意思?收夏时节,正是三伏天,天气一会儿一个脸,晌午还是响晴的,一放碗筷,就给你疙雷爆仗干一场。有一年,还是农业社,收麦时候赶了一场雨,连阴几天,眼看一人高的麦子,由黄变黑,麦粒长出了绿绿的芽儿——长牙麦倒是正好炒黑酱,还可以做芝麻芯,可一时哪能消化了那么多——村里人只好吃了一年黏牙的长牙麦。俺们这个地方的人,大人小孩都知道麦黄了,要抻嚓二五,起早贪黑,卖晌不息,能动的人全到地里夺食。黑巧儿,娃还小,一个人往回收,赶死迫活不用说,一时半会儿拿不回,挺在地里一着雨,咋弄?找人帮,那也是雨天借伞,谁不是着急马趴的往回收自己家的,哪会顾上你?等人家腾出手来,这天卯不卯给你来一场雨,那可就哭也捉不着音了——黑巧儿恓惶,俺数算帮帮她,也能趁这个机会和黑巧儿近近。自家的,有大哥二哥他们——一俺是老生子,老娘生俺的时候都四十好几了,俩哥跟俺隔二三十岁,一家把俺当孩捉把,俺结婚后尽管自支锅,另下米,老娘总觉得俺靠不住,如今,看着俺干活养家,走上了正路,烧高香了!收秋打夏这些事,根本用不着俺操心,都是打发大哥二哥弄。老娘总嘟嘟大哥二哥,老大、二啊,麦黄了,你俩抽空先把小儿的割回来啊——老小就是好。
   冷不丁问人家,真不好张嘴,还有,要是让老婆知道了,还不跟你闹得的鸡飞狗跳?事儿没办成,倒落得一身馊,多败兴!俺一合计,决定瞅个早上,来个先斩后奏。先打听到黑巧儿的麦地,镰刀提前放在矿上,倒成零点班,马上行动。零点班到第二天8点才能下班,俺和班长说了声肚疼,提前下了班,驾着摩托大清早四点多就杀到黑巧儿的麦地。
   六月的早上,太阳赶早就起来了,把个脸绝的红红的,鼓着腮帮,准备把憋了一晚的热劲儿撒出来,金黄的麦田,一眼望不到边,中间杵着仨仨俩俩“加拿大”(杨树),翅愣着扇子似的树叶,格架架的往上长,那瘦劲儿儿跟电视里身高马大的外国人真像——对,跟俺村的“没来适”(方言:窝囊的意思)大个儿差不多,全身没二两重,只有个傻大个儿——随着一波一波滚动的麦浪,摇头晃脑。黑巧儿的麦地在旧砖窑那儿,三角五六头不齐整。黑巧儿之所以要那块地,是因为那块地亩数大,再加上犄角歇散,一亩顶一亩半,村里人嫌收拾费事,就撩给了黑巧儿——俺把媳妇给准备的馒头榨菜、啤酒搁在地头——俺说是给班长家割麦,媳妇还夸俺脑袋啥时活泛了呢——把工作衣脱下来,丢在地头,拿起镰刀一步跨进麦地,早上露水重,裤腿顿时洇湿了,冰冷冷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管不了那么多,左胳臂一拢,湿漉漉的,掐在胳肢窝,右手提镰向后一划拉,喳的一声,齐齐整整的麦秆,应声儿倒下,左胳臂一挽,右手用镰把顺势一送,一铺麦子,舒坦坦的躺在脚下,颤巍巍的麦穗,抖动几下不再动弹——俺顿时有了当上大王的感觉,麦子的生死,俺说了算——一下腰,就是一个小时的光景,回头看着割倒的麦子,一铺一铺,服服帖帖,真像躺着的黑巧儿,俺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儿。漫海海的麦田中,劈出了一块儿褐色的空地,四周直竖竖的麦子围着,叫人不由得想在里面弄点什么偷偷摸摸的事——就像电影《红高粱》“我奶奶”和“我爷爷”在高粱地里那样——心中一阵兴奋,长这么大,俺头一回觉着干活儿蛮有意思。
   等到俺骑摩托到集上雇车把黑巧儿的麦子拉到她院门口,黑巧儿正拉门栓,开大门。跌了漆的黑门扇后面闪出一张红殷殷的脸蛋儿,一看就是刚洗涮过,撘闷俩眼。黑巧儿见这阵势猛然一惊,见有外人在,脸色儿一闪而过:俺还准备送饭呢?你和师傅吃了饭再去吧,司机忙说俺吃了,俺本来出的一头汗,风一吹挺凉快的,见黑巧儿这么一说,俺的脸又热了起来,说,还有两车拉完再说。司机边和俺卸麦子,一边问家里几个娃儿,刚才他妈屁股后面的是老几,俺胡乱答到是老二,黑巧儿也不多说,拾着俺的话音嗯着。
   麦子拉完后,俺在黑巧家里喝了碗荷包蛋,就往回赶。黑巧儿,也没客气让多坐会儿,或者说常来啊!你走便走,感觉俺就像她家的人一样。
  
   自那次割麦之后,一到收秋打夏,俺早早就盯着黑巧儿的田禾,瞅好开镰的时机。黑巧儿知道后,几次拦着不让俺再去,怕闲话传到俺老婆耳朵里。后来实在拧不过,动镰的时候,便请了看澡堂的老豪,装车的刘路等几个老实人和俺去,干完活儿,弄俩菜,俺们几个喝两口,屁颠屁颠乐着——老豪和刘路俩鸡巴憨货,哪知道黑巧儿的用意——慢慢的,黑巧儿对俺渐渐有了好感。你还别说,自打俺帮黑巧儿的那一刻,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突然没了,就感觉和黑巧儿在一块儿说话,暖暖的。说到家长里短,你那儿不对了,她总能摸着你的心思,给你开窍,就像剥玉茭皮一样,一丝一丝,慢慢你的心就透亮了。俺不知不觉把黑巧儿当成了自己人儿,在矿上谁要说她句难听话,俺总要和人掰半天。有一次,下了班俺从黑巧儿上班的绞车房走过,看见张伟在里面晃,黑巧儿正忙着开闸、闭闸,提煤、放煤,看样子根本顾不上搭理他,可张伟就是不挪地儿,俺心里一阵不快,人家在干活呢,你在里面干甚了?俺冲着张伟叫一声:张伟,喝酒来!张伟见有人过来,不甘心的样子,灰灰的走了出来——俺为啥防着张伟,张伟是大王庄的,才死了老婆,年轻轻的,火力正盛着……俺时常盯着张伟的行踪,黑巧儿上班,只要是一见他去绞车房,保准俺会远远地跟着。忘了告你们了,俺和张伟都是木工,盯他方便——俺也犯嘀咕,俺和黑巧儿近乎的事,是不是他也察觉到了——俺和黑巧儿走得近,是觉得一个妇道人家拉扯俩娃不容易,帮她一把。张伟,你鸡巴安的是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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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用倒叙和插叙相结合的方法,讲述了老小儿的一生:老小儿上有两哥两姐,老小儿最小,因此从小备受家人宠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习性,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及至后来年长,依然不晓世事,在父母的撮合下,娶了五大三粗的能干老婆,可是当他去到矿上上班,认识了黑巧儿之后,才发现原来老婆不是自己喜欢的,从此有大半个心思放在了黑巧儿身上,直到看见同村人张伟也觊觎黑巧儿,二人大打出手,引发老小儿心脏病发,从此只能静静地看着一切,听着自己儿女讲述张伟和他们一家的故事。通过对日常琐事的描述,触动了老小儿的悔悟之心,无奈,却已经是太迟了。小说多用乡言俚语,整篇充满浓郁地方特色。推荐阅读。【编辑:上官欢儿】【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5110626】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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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欢儿        2015-11-06 13:10:02
  问好云游道人,感谢支持江山小说,欢迎加入小说交流群:461238773.
上官欢儿
2 楼        文友:云游道人        2015-11-06 16:32:19
  谢谢上官欢儿评点,还望多多指点,以便进益
3 楼        文友:云游道人        2015-12-05 16:04:08
  把生活的味道,原计原味写出来,是我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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