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东北的大地披一身厚厚的积雪。清瘦的山峦，变得肥胖雍容且显华丽耀眼；新绿的麦子，躲在厚厚的雪被下安详地睡着懒觉。不时睁开惺忪的睡眼，窥视一下冬天的暖阳，呼吸一些贴近大地的空气。路边的枝头站着一群乌七八黑的麻雀，“啁啾”着它们的喜乐忧伤。
　　 “嗨!小麻雀，你们好吗！？”我看到那些被烟熏的“黑不出溜”（东北方言）的麻雀，激起我的恻隐之心。
　　 “很好！很好！我们很自由，不受时间限制，什么时候饿了，我们就在路边找些草籽，或者在场院里找点谷粒；高兴了我们就唱歌、聊天，从古到今，祖先就给我们留下了这份悠闲……你好吗，先生？”它们“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我们人类可没有你们那么悠闲自在呀！但是我发现你们怎么变成‘黑’麻雀了呢？”我一边回答它们，我又有些取乐它们。觉得那些麻雀变成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很可笑。
　　 “我们也有烦心的事呀！”其中一只老麻雀带着忧伤的语调“啁啾”着，并没有直接回答我提的问题。
　　 “你们怎么会有烦心的事呢？”我很好奇地问。
　　 “唉！说来话就长了！”那只老麻雀说。“要说悠闲，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时空气是清新的，尤其是冬天的早晨，空气更纯净！虽然北方是寒冷的，可是那些微生物或苍蝇、蚊子都被这寒冷的冬天冻死了。我们没有‘空气污染’的概念，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天气尽管寒冷一些，而我们的羽毛天生就是具有抵御严寒的功能。我们就适合生活在北方！”
　　 老麻雀停了停接着说：“听父辈们给我们讲，我们原来的家都在山野森林里，那里到处是山清水秀，自然风光，物产丰富。我们的主食是草籽、野生的果子和一些虫子。馋了可以捕猎那些蝗虫、毛毛虫、卷叶虫等做我们的肉食佳宴！后来山沟里有了人烟，人们把那里称作农村，我们很欣慰，因为有了农家的欢乐和趣味，既给寂静的山野增添了活力，也给我们的美食增添了丰盈的谷物。祖辈们就移居到村庄里，真有享不尽的舒心和快乐！”其余的小麻雀争着说“是的！……是的！……”
　　 “后来又有了城市，祖辈们都怀着无限的憧憬，羡慕城市的生活，羡慕城市的繁华，羡慕城市里打拼的干劲。于是有的舍弃了山野农村的恬淡，舍弃了祖祖辈辈的家园，奔向那向往已久的城市。开始呢，那里也不错：井然有序的街道，青堂瓦舍，绿树红墙，确实也给我们的祖辈们带来很多好处。它们也跟着住上了‘砖瓦’房，过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安逸生活。”
　　 这时，听到站在树枝上的那些乌七八黑的小麻雀都在七嘴八舌地乱叫，想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有老麻雀在身边，它们根本就没有发言的权利，老麻雀一本正经地制止它们：“悄悄地，别乱‘喳喳’了啊！”
　　 老麻雀还在兴头上，它的话语像流泉一样，“啁啾”着不停地诉说它的感慨：“慢慢的，城市里居住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建起了工厂，每天都排放那些有毒的气体，空气遭到了严重的污染，我们的生命都相应地受到了毒害；还有那些取暖设施，每到冬天就要烧那些供暖的锅炉，那一幢幢高大的烟囱，把那些煤烟送到天空，我们这些麻雀的羽毛都被熏成这个不伦不类的颜色了！这些，不只是对我们鸟类，对自然界所有的动植物也包括人类都是一种慢性的殇害哟。”
　　 “还有让我们更为忧伤的事情。那些高档的酒店，菜谱里增加了一道让我们麻雀悲惨的美味，美其名曰‘油炸小凤凰’！那些大厨用高超的厨艺把我们剥皮之后用油炸酥，再放上一些特色调料，是一道上等昂贵的佳肴。因此，大量捕杀麻雀就很盛行，可以说从农村到城市无处不在。听我们父辈们说，人类捕杀我们的方法很多，手段也越来越残忍。在很久以前最简单的方法是用弹弓，那个方法大多都是男孩子们做的事，用弹弓还算可以，我们死伤的数量不多，因为他们打得不太准；后来人类又用箩筐扣杀：到了冬天，他们在场院的雪地上，扫出一块地，撒上点谷物，然后用木棍支起一个圆形大箩筐，木棍的下端栓上一根长绳子拉到屋里，当祖辈们钻到箩筐底下啄食的一刹那，就被扣在箩筐底下，没有几个能跑出来的；再后来人类又发明了气枪，用气枪打没有声音，我们无法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打中。嗨！现在人类的科学发达了，他们发明了用尼龙网，把网挂在我们经常出入的树空间，白天我们还可以防备，可到了黄昏时，才是最惨的时刻，因为我们都是‘雀蒙眼’，一到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见，人类就找这个机会捕杀我们！”
　　 “其实，我们麻雀是益鸟，是人类的朋友。到夏天，我们能捕杀大量的害虫，帮助农民减轻很多虫害的负担。现在，我们虽然被国家列为二类保护动物了，可是仍有一些利益熏心的人还在偷偷地捕杀我们，做他们的副业，做他们的美食。”老麻雀说到这里，发出“啁啾……啁啾……”的鸣叫，我感觉到它的叫声仿佛就是在哭诉。
　　 老麻雀的一番话，着实让我激动不已，同时也想起小的时候确实是这样的。我就曾经催过哥哥秉烛夜捉屋檐下的麻雀；还有哥哥用弹弓打麻雀的往事，那都是童年的乐趣。可是面对这些弱小忧伤的麻雀，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并怀有深深的内疚感。在我们人类社会里，不只是在捕杀麻雀。不说远处，就说我们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里，那些驯鹿、野猪、狍子等野生动物，现在都频临灭绝啊！尽管是违法，也都在偷猎。
　　 不知不觉中我对着那些“黑色”麻雀，脱口说出：“对不起！对不起！”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带雪味的空气，确实很凉。但是怎么也没有爽的感觉，更没有笑的心情了；有的不仅是一种烟熏，还有浓重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