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一生下来，就被别人歧视，被命运愚弄，就开始心里失衡，整天愤愤不平，仿佛这个世界跟他有仇。
　　 杨帆出生在什沟村一户贫穷落后的人家，父母双亡，从小与祖母相依为命。祖父是外来人口，性格暴烈，得罪了当地人，村民本想驱逐他们；祖母向村民赔礼道歉，再三央求，村民才勉强答应收留他们，但声明除了杨家现住的几间破房以后，杨家的后人世代不得动用村里其他土地。
　　 “太欺负人了！”杨帆孩童时期就被告知这件事情，当时正在吃饭的他气得把饭碗摔在地上，粮食洒了一地。几只公鸡大摇大摆地跑过来抢食，咯咯咯地唱着小曲，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群没用的废物！”杨帆突然一脚朝鸡群扫去，公鸡们仓皇逃散，一只公鸡不幸被踢中，摔出几米远，在地上打了个滚，一瘸一拐地逃跑了。
　　 年迈的老祖母流着眼泪叹息：“这孩子性格太像他祖父了，将来怕是要惹祸的！”
　　 杨帆听不进老祖母的话，他的心一直在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人人都有父母亲，他一生下来就只有老祖母？为什么家家都有地种，单单是他家没有？为什么人人长大了都有地方盖新房，偏偏他却不能有……父母丢下他，村庄容不下他，脚下的土地也将他给遗弃了，真正心疼他的，只有年近古稀的老祖母。可是，祖母的疼爱既不能为他换回一亩良田，也换不来一片瓜园。鸟儿都可以在树上搭窝，他却不能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瞬间的功夫，悲伤和愤怒便像杂草一般盘踞了他整颗心灵。
　　 他每天食不果腹，常常趁着夜色朦胧摸到别人田里偷蔬菜瓜果。第二天，他吃着偷来的瓜果，昂首挺胸地在街上走动，向遇到的每一个人报以得意的笑容，仿佛偷东西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害怕别人不知道。村里人瞧出他的底细，报以鄙夷的目光，在背后指指点点，他却愈发得意。
　　 祖母看不过眼，责备他：“你怎能偷别人的东西？”
　　 他气愤地说：“谁让他们不给我地种！”
　　 “他们不给地你种，你也不能偷！”
　　 “那我能怎样？小鸟都可以随便挑棵树搭窝，蟋蟀都可以随便找块地钻洞，小草爱长哪儿就长哪儿，为什么我们连块种菜的地方都没有？祖父招惹了他们，可我们并没有招谁惹谁呀，他们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们？姥姥，你告诉我，为什么呀？”
　　 祖母眼圈红红的，不再说什么了。
　　 不久，老祖母去世了。杨帆一个人生活，养鸡为生，也算有了正当的谋生方式。他不再专门去偷别人的农作物，但是偶尔打田野经过，四处无人之时，也会顺手牵羊，带走一两个瓜果，一小把蔬菜。这一切，乡亲们虽未看见，但都知道是他干的，因为在大伙眼里，他就是个贼，不管谁家田里丢了东西，都一致认定是他干的。
　　 很快，杨帆到了结婚的年龄。村里和他年龄相仿的男青年都相继结婚，他却依然单身。这些年他虽然也赚了些钱，但是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因为他是外地人，他没有土地，他还是个贼，连媒婆都不肯为他拉红线。有些好心的村民开始同情他，他倒无所谓，反正娶了妻生了孩子，孩子还是要像他那样分不到土地，受人白眼，干脆就这样吧，一个人过一辈子。
　　 六十年后，八十多岁的老杨帆在家中去世，膝下无子，杨家与什沟村的恩恩怨怨从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