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八月未央(小说)
【一】
这个八月刚开始两天,天气还是好得离奇,每天都是艳阳高照,除了热还是热,不过,对于收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让汗流浃背的庄稼人喜欢。这不,刚掰完包谷,接着就收谷子,每天累得是腰酸背痛不得闲,过几天又得挖花生了。
早上,褚顺吉躺在床上睡不着了,想到这些农活还得他一个人干,于是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抓起床头柜的大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用手背抹抹嘴巴残留的水渍,啪啦着一双拖鞋刚走出了房间门,就听到他二嫂子李秀莲在河对面的地头又哭又骂:“狗日的贼娃子,你偷了我的花生吃了,我诅咒你全家都要肠穿肚烂;要是拿去卖了钱,咒你全家吃药三年,哎呦呦,这还要人活不哦……”
褚顺吉一惊,二嫂和他都是种的新品种黑花生,是他二哥在外省打工,听说有防癌的功效,然后花钱买了一些回老家来种。不过,听说产量不是很高,褚顺吉死皮赖脸硬是从二哥那里给分了一些种子,两家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悄悄秘密地种在自家地里,都不敢对队里的人宣扬,就怕有心怀不轨的人晓得了,白辛苦一季。当初他可是听二哥说,在他打工的地方,刚从地里拔出来的新鲜花生在市场价都是十元一斤,晒干的要十几元呢。物以稀为贵,这种花生刚在这个地方问世,一定也能卖个好价钱。他可在心里指望地里的花生能有好收成,只要手里有钱了,那个最近他喜欢上的她才会继续跟他好,哪怕就像现在这样偷偷摸摸和她偷情也成,没老婆怕啥,有钱女人到处都是。
这个认识,是他差不多用了十年的实际行动累积出来的经验之谈。自从十几年前自己家的老婆嫌弃他穷没本事,丢下刚两岁多的儿子跟人跑了后,他就开始了孤家寡人的苦行僧生活。这样的日子延续了两年多才彻底改变。
有一次,好像是八月份的事,男人外出打工赚钱的二花找他帮忙耕地栽油菜,晚上在二花殷勤的招待下,多喝了几杯小酒,然后看着二花前凸后翘的身材,他的心里顿时觉得有一种无名的火,烧得浑身不自在。酒壮人胆,当二花再一次站到他身边倒酒的时候,他试探地一把抓住她丰满的胸,嘴里控制不住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二花那个女人居然没喊没叫,顺势就往他怀里靠,他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的欲望,一下子就把二花压倒地上。那晚,他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男人。他在二花家过夜,直到天快亮了,才被二花硬给踢出被窝撵回了家。
尝到了甜头的他开始三天两头没事找事跑到二花家里,可二花那娘们好像故意掉他胃口似的,欲迎还拒的推推闪闪就是不让他再碰她的身子,最后,欲火中烧的他从兜里甩出红红的大票子,二花才喜滋滋的主动投怀送抱遂了他的意。从此以后,只要他有了钱,二花就来之不拒。他就这样偷偷地跟二花好了快三年,直到二花的婆婆认为,二花一直不怀孕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家儿子媳妇长期分居造成的,然后就叫自家的儿子把二花带走一起打工,老两口看管家里,就等来年抱孙子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才终止。后来,尝到了甜头的他,只要手里有钱,他换了一批又一批像二花这样的女人,所以,他不愁女人,就怕没钱。
【二】
现在,突然听到二嫂子地里的稀有品种花生被偷了,不晓得自己地里的遭殃了没有?他也顾不得做早饭,赶紧把门上锁,跳起脚就往对面斜坡上自己的花生地跑去。
对面的山坡地呈梯田状零散不规则的一层层分布,这家一块,那家一块的占据了整个斜坡,褚顺吉的花生地比二嫂家的还高一层,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二嫂地头,看到地里一片狼藉,再过十来天就可以收获的花生,现在只剩下一地的残枝败叶,五分地的花生被拔了个精光。二嫂坐在地头边哭边骂,满脸泪汗交加,声音都嘶哑了。
“咋回事,咋回事呢,才一晚上的光景,咋就被偷了呢?”褚顺吉看到这情景,有点蒙了。
“老三啦,你哥那个工地,每年都要到年底才结全部工资,我家兰兰还等着这花生卖个好价钱给交学费呢,这下子完蛋了,大学学费生活费一万多,我到哪去变钱出来给她呀?呜呜……”
“奇怪了,这队里就我们两家种的黑花生,我们不说,其他人也不知道,况且,这花生藤跟普通的花生没两样,到底是谁看出来的呀?”
“我咋个晓得哦,昨天来看都还好好的,今天就全没了,这个遭天杀的,心太黑了,一颗不给剩,呜呜……”
“我赶紧看看我的。”褚顺吉顾不得听二嫂子的哭诉,三步并两步地顺地头的小路,爬上自己的地头,看到满地绿黄相间的花生叶子,还盎然地长在地里,被一片阳光笼罩着。黄的叶子掉了一地,青的叶子病恹恹的,随一阵八月的风左右摆动,他一颗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下坡来,走过去同样诅咒大骂一番,接下来再安慰二嫂子一番,然后硬拉二嫂子站起来,一同回家去。
吃完早饭,褚顺吉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左思右想一阵子,这花生还得十几天才真正成熟,看来得守夜了。他收拾好锅碗,喂好圈里的两头半大猪,然后翻箱倒柜找出地震时领取的小帐篷,卷了一床凉席,又来到河对面的斜坡地里,在自家地头的树脚下安寨扎营,等天黑就来开始守夜。
这天是星期五,下午五点多,他刚上初中的儿子褚刚强回来了。他坐在门槛上抽着烟,对儿子说:“强娃子,你二妈家的花生被人偷光了,今天晚上开始,老子要去花生地守夜了,晚上你一个人在家惊醒点哈。”
“随便你,我去二妈家看看。”褚刚强冷淡地答应了一声,放下书包转身走进了隔壁二嫂子的家门。褚顺吉也习惯了儿子不冷不热的态度,他知道,他的那些风流韵事闹得全村都知,这小子自然也风闻,对自己意见大着呢,反正他还小,不理解一个成熟男人的苦楚,等他长大了就自然明白了。一说到守夜,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站起来转身进屋,把扁担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又放下,抓抓乱草似的头发想了想,又开始这里翻翻,那里找找,终于在床下的一个破箱子里翻出了一把有点生锈的杀猪刀出来。刀背刀身翻来覆去地看看,然后去灶房里拿盆打了点水出来,放在右边房角下的石磨上,开始哧哧地磨起刀来。
“哟,顺子,离过年还早呢,磨刀干啥子,养肥了猪要杀?”韩腊梅的声音突然在他旁边响起来,褚顺吉抬头,看到她穿着一件猩红的紧身低胸T恤,就站在他的院坝边,嘴里嗑着瓜子在看他呢。他往身边一拍,笑嘻嘻地回答:“猪养肥了卖钱,刀磨出来杀人,怕不,不怕就过来坐坐?”
“哈哈,坐就坐,怕你个龟儿子啥子,又没惹你,还怕你杀了我不成?”韩腊梅大咧咧地就往石磨的边缘一坐,可能她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隔壁的褚刚强和二嫂子前后脚走了出来,表情怪异地瞪大眼睛,异口同声地问:“杀谁?”
“杀那狗日的贼娃子,他要再敢做孽来偷花生,老子就一刀结束了龟儿子的狗命,就像当年老子杀猪那样。”褚顺吉拿起磨得蹭亮的杀猪刀,做了一个捅的姿势。
“你娃胆子不小哦,敢杀人?吹壳子。”韩腊梅嘻嘻嘲笑。
“对,抓住那个龟儿子,给他几刀也不解恨。”二嫂子早上哭得红肿的眼睛还没消,眯缝着眼,附和褚顺吉的话。
“杀人犯法,要抵命的。”褚刚强有些惊恐地提醒他们。
“老子吓唬吓唬这个贼娃子难道还犯法?给老子做饭去,吃了早点去守夜。”褚顺吉不满地瞪了一眼儿子。褚刚强没再说话了,转身走进灶房做饭去了。
“我去菜地里揪点毛尖菜回来煮面。老三,要是真抓住了这个贼娃子,你就大声喊我,老娘非得痛打他一顿,问出我家花生的去处,才能送派出所去哈。”二嫂子打过招呼,也走了。
看到他们都不在了,褚顺吉左顾右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人,小声对韩腊梅说:“晚上,到窝棚来,老子都想死你了。”说完就把手伸进她领口,在鼓啷啷的胸部捏一下。
“我早上洗衣服不小心把手机掉水里了,现在不能用了,借点钱给我,明天买个新手机去。”韩腊梅就势说了来找他的目的。
“要得嘛,晚上来了自然就有钱。”褚顺吉嘿嘿一笑,色眯眯的眼睛还在韩腊梅的胸口打转。
“饿死鬼投胎,我晓得了,别忘了带钱哈。”韩腊梅白了他一眼,站起来一扭一扭地走了。
【三】
褚顺吉把杀猪刀斜插在裤腰上,打着手电,在天刚黑就来到了白天已经支撑好的小帐篷,他在地边站了一会,又东张西望地看了一会,他朝河对面韩腊梅家的方向望望。天很黑,除了从人家户里冒出来的星星点点亮光,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突然,有扑腾的声音从地里崖角的方向传来,好像是鸟儿或野鸡吧?他也不确定,因为,他家地最靠里的地方,稍高一点的是几个乱坟堆,好些年都没有人来烧香磕头认祖宗了。所以,他选择了把窝棚撑在路边,一来可以看到河对面的灯光,心里踏实,他才不愿意在地里面守着死人的坟堆过夜呢。
这并不是说褚顺吉一个人在一个有坟地的地方守夜害怕。他走的夜路可多了,有钱的时候,和那些女人鬼混,不都是夜出早归?但毕竟,他和那些女人都是不正当关系,是见不得光的野鸳鸯,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鬼,所以,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韩腊梅还没来,他本想打电话催催,突然又想到今天下午她说手机坏了,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想到韩腊梅,他马上就心里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跟她在一起,这么些年来,他跟很多女人好过,不过,都是金钱和肉体的关系,只有这个女人,让他开始动心了,想要真正地拥有一个女人一直到老。
韩腊梅真正是土沟沟里的金凤凰,三十多岁的年纪,中高个头,那头染得金黄的卷发时而披散时而像马尾扎着,标准的瓜子脸白里透红,时时浓妆淡抹,生了一个女儿的她,一直保持几近完美的身材和娇美的面容。从身段,从外貌,和周围的那些农村女人对比,那风韵,那姿态,你根本就不会相信她是生活在乡下的一个普通女人。
然而,这样的一个美女,却嫁给了一个矮挫粗的没本事男人。原因不为啥,就因为韩腊梅家穷,父母希望女儿嫁一个好一点的家庭,往后的日子好过点,还可以多要点彩礼,好给韩腊梅的弟弟韩家旺娶媳妇。于是,她小姨就帮她牵桥搭线,把她介绍给了大队书记褚守福家的儿子褚义。韩腊梅瞧不上,想往城里嫁。可她父母宁死不答应,说自家就这一个女儿,城里人不好,吃喝拉撒都得要钱,乡下人咋啦?自给自足,只要有土地,就不愁吃不愁喝的,何况,祖祖辈辈都是乡下的亲戚,跟城里人搭不上界。褚守福家虽然是农村的,但知根知底,还是大队书记,手里有权就有钱,褚义虽然长相难看了一点,但这孩子老实听话,他姐姐又嫁到远方,现在有父母撑家底子厚,你嫁过去了不用吃苦。所有的亲戚都这样劝说,韩腊梅那年才十八岁,心思飘浮做不得主,最后还是依了父母嫁了褚义。
婚后的韩腊梅确实如自己父母所说,要啥有啥,吃穿不愁。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多点让她带不出门的丈夫,没有一点主见,你说啥他都没有意见,从骨子里没有一点男人的气概。和他的堂弟褚军相比,真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褚军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国字脸菱角分明刚毅帅气,说话做事举手抬足之间,就能让人感受到铁血男儿的霸气,美女配帅哥,这样的男人才是韩腊梅心中的偶像。于这事,她恨小姨是故意给她搭错线,好几年都对自家的小姨爱理不理。
直到女儿褚娇娇出生,随后公爹得了癌症死了,没得了靠山,婆婆也被嫁到外省的女儿接走了,她才无奈地放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的幻想,一边嫌弃一边哀叹的跟褚义过起了属于自己的日子。不过,堂弟褚军对堂哥一家挺好的,外出打工赚钱回来,总不忘给褚义买几条外地的名烟抽,不忘给堂嫂韩腊梅买几件漂亮时尚的新衣服和一些化妆品,不忘给小侄女买一些糖果饼干之类的东西。
韩腊梅羡慕了,请求褚军把褚义也带出去打工赚钱,说他留在家里也没多大用,农忙就那么十天半月,其他闲着也没钱用。只要褚义赚到钱寄回来,那点土地,她请人帮帮忙就可以搞定。褚义不愿意,放着一个漂亮老婆在家他不放心,也不想出门吃苦。韩腊梅恼了,对褚义说,你要不去我就去,反正家里只能留一个人,这没钱的日子我可不想过。二选一的结果,褚义无奈答应跟褚军出去打工,他可不愿意韩腊梅去,他清楚自己老婆的心思,想做城里人,要把她放出去了,以后肯定是收不回来的了,那这样,还不如让她留家里放心,自己去还实在点。
【四】
就这样,褚义把韩腊梅放在家里,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由于家庭条件好,从小几乎没有吃过苦的褚义,打工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活受罪。褚军帮他找了好几份工作,他都难以坚持下去。好几次,他打电话对韩腊梅说,外面太苦他受不了,想回家。韩腊梅只有一句话,没钱就离婚。褚义可舍不得这个漂亮老婆,只能咬紧牙关硬撑下去,时间久了,他也就慢慢适应了外面的生活,虽然想念老婆孩子,但不再诉苦了,每个月的工资留下少许,其他都全部寄了回家,韩腊梅也就没再说他无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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