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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浮世绘》:东方语境中的西方书写(赏析)


作者:涂国文 秀才,1768.8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522发表时间:2015-11-11 20:56:48

李郁葱诗歌直接连通了西方哲学和艺术的脉管,无论是在诗歌精神的承继还是诗歌艺术的汲纳上,都打上了鲜明的西方哲学与艺术的烙印。他的诗歌精神,深受萨特、海德格尔等西方存在主义先哲们的影响,对“存在”充满着狐疑。正是“存在”的这种不确定性,导致了李郁葱整个诗歌世界的“恍惚”。李郁葱诗歌所接受的艺术哺育,则更多地来自于米沃什、叶芝、布罗茨基、阿多尼、金斯堡等诸多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诗歌大师,呈现出一种迥异于其他诗人的艺术特质。这种异质,一方面使得他的诗歌风格独特,另一方面也导致了他的被遮蔽。这种遮蔽,既源自于西方诗歌艺术密码与东方传统审美心理之间的隔阂,又源自于他低调、散淡的生活姿态和价值取向。
   诗集《浮世绘》典型地呈现了李郁葱诗歌所独具的一种东方语境中的西方书写特质:一、“查无此人”:精神世界的恍惚;二、“打破藩篱”:超越抒情的智性;三、“幻觉构筑”:灵动飘忽的意象;四、“寻求和谐”:谛听自然的神谕。这是一部探寻现代人精神迷局出口、具有深厚哲学意味的诗集。诗人在一条从“此在”出离、寻找“彼在”的精神流亡之路上跋涉,在他与世界的隐秘关系中流亡,寻找人生与艺术的终极答案。他的诗歌,暗涌着一种强烈的“寻找”意识,浩瀚着一种精神“乡愁”。而“彼在”的蒙昧与虚幻,又常常使得他的灵魂发出的信件,成为一种“查无此人”的“快递”。他的诗歌,真实地呈现了现代人在“此在”与“彼在”间的彷徨与迷茫、寻找与突围。
   面对五光十色的世界,李郁葱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和独立的姿态。在他的灵魂深处,回荡着一种声音,那就是对世界、对现实的怀疑。怀疑带来对世界本源与真相的质询和探寻。然而,“我们试图说出这个世界的轮廓,却一次次被更深的迷茫所替代……我试图把它拼装起来,但最后,它依然是一片混乱。”(《后记》)。正是这种“迷茫”与“混乱”,造成了李郁葱诗歌精神世界的“恍惚”。这种“恍惚”,既是外部客观世界呈现的一种“碎片式”幻象,又是诗人精神世界的一种自我矛盾、自我陌生与自我分裂。来路湮灭、前路迷茫,“此在”则是一片“恍惚”。湮灭导致迷茫,迷茫伴生湮灭。湮灭与迷茫既互相撕扯,又互为镜像,进一步加剧了李郁葱诗歌精神世界的“恍惚”。
   李郁葱诗歌精神世界的“恍惚”,更多地源自于一种“原我”与“本我”的迷失。这种“原我”与“本我”的被改写、没涂抹乃至被湮灭,才是催生李郁葱诗歌浩瀚的孤独意识与浩渺“乡愁”的主因。李郁葱诗歌充满着一种莫可名状的矛盾感、撕裂感、孤寂感、焦虑感、幻灭感和虚无感,那是一种闪烁着寒光的陡峭的孤独。李郁葱诗歌,是他在纷乱的现实世界中发起的一次声势浩大的出走。他试图寻找一条精神的突围之路,却依然没有找到出口。他的灵魂在“彼在”游荡,而肉身却被“此在”羁绊。“此在”与“彼在”的矛盾,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的生命。
   李郁葱灵魂深处的“乡愁”,主要体现为向来路的漫溯和对远方的追寻。已经逝去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时光,在李郁葱的心中,有着“蒙昧的璀璨”(《寒露》)。李郁葱诗歌中,活跃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是诗人的“原我”和“本我”,是诗人的来路和归路:“我愿意记起那个人,那个生活在青春里的人”(《废墟》)。李郁葱永远“生活在别处”,他经常“像宿醉里的那个陌生人,他走出自己的身体”(《松林鸟语》),潜入“在另一个时间”的“新鲜之地”(《吾心光明》),或者,把自己投掷于大自然中,谛听神谕。李郁葱诗歌,真实地反映了现代人普遍面临的精神困局:“卧室里的男人,疲倦后有着片刻的出窍”(《寒露》);“我那片刻的恍惚,像是丢了魂”(《朝圣者》)。“出窍”与“恍惚”,是我们这个时代很多人日常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的写照。
   李郁葱诗歌,打破了抒情的藩篱,扬弃了自恋式抒写以及才华与幻想的挥霍,呈现出一种客观、沉实、厚重、冷静、平和与理性的智性写作特征。以“浮世绘”组诗为例,我们可以从中看出李郁葱智性写作的基本面貌。这组书写24节气的诗歌,堪称一幅江南四季的“清明上河图”。整组诗几以“零度写作”的姿态,展示节气的更替,以及它们在大地与人心上飞驰所留下的辙痕,那么客观、冷静,却又那么令人心悸、引人沉思。组诗共22首,缺“夏至”“立冬”两个节气。用诗人自己的话来说,“它并不完整,以24节气为经纬贯穿的这些诗,被我遗忘了两节:或许,这两节表达了我的沉默。现在,在这部诗集中,它依然以缺失的面貌出现。这种缺失,在我们的生活中是多么的习以为常”(《后记》)。这种对于缺失所持的坦然接受之态度,本身就是智性写作的必要之义。
   李郁葱诗歌的艺术谱系是属于西方诗学的。他主师西方诗歌诸大师们,西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诗歌艺术,已经与他的生命及诗歌水乳交融在一起,成为了他生命与诗歌中的血液。他的诗歌,无论是形式的建筑、内容的措辞、细节的铺陈,还是意象的创设、节奏的律动、意义的着附,都与中国诗歌传统规范大异其趣,呈现出鲜明的主观性、逻辑性、抽象性、模糊性、叙事性、音乐性、反讽性和即兴性,具有强烈的实验色彩。在李郁葱诗歌的河床中,飘浮着“原野”“恍惚”“歧路”“孤独”“黑暗”“废墟”等诸多后工业时代的词汇,湍急奔腾着一条意象流。他的诗歌,以一种在幻觉中构筑意象的结构艺术,迥异于其他诗人。李郁葱诗歌中的意象,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却很少滞留,而是贴着文字快速跳跃、滑翔,呈现出一种灵动飘忽、难以捕捉的特性。
   唯美长诗《梁山伯与祝英台》是诗人对“梁祝”爱情传奇所作的全新诠释。这首近150行的诗歌,叙写了在一场“命运掀起的小小的风暴”中,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相互照见”“约定把我们彼此的生命渗透”,以及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亘古情殇。诗歌不断变换视角,分别以祝英台和梁山伯的口吻,倾述彼此灵魂的相认。这首诗最慑人心魄之处在于,它不仅以爱的深情展示了爱的美好、以爱的悲剧展示了爱的虚幻,更以爱的情色展示了真实的生命、以爱的翱翔展示了爱的不朽。诗意的升华带来的是思想的升华。诗歌在意象的创设上,同样体现了李郁葱诗歌在幻觉中构筑和灵动飘忽的特点,整首长诗,意象如梦幻般绚美、如繁花般明灭、如绸缎般飘拂、如江水般涌动,织就一幅斑斓隽永的意象长卷。
   李郁葱诗歌注重对自然的探索,在对人与自然之关系的书写中,谛听大自然的神谕,寻求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自我的和谐、人与世界的和谐。他的绝大部分诗歌,都以自然为书写对象,在自然中寻找生活的启迪。对自然母题的书写,是李郁葱诗歌的一大特色。李郁葱诗歌对自然的书写,极富表现力。如组诗“浮世绘”,就非常细腻、精准地传达出了节气变换在天地之间引发的隐秘气浪。这些诗歌,不仅描绘了节令的更迭、天地的秘奥,更传达了一种灵魂的乡愁、一种生命的忧伤。李郁葱诗歌对自然的钟情,更是为了寻找一种神谕、寻找一个精神突围的出口。诗集第五部分“远方,还有远方”中的诗歌,是诗人西藏之旅的成果。在那信仰的高地、灵魂的高地,诗人获得了神启:“我需要一种仰望,在忙碌的生活中,我需要一次飞翔”(《鹰》)……
   诗歌《转经轮》是李郁葱诗歌关于信仰叙事的一首代表作:“转动,一个小的世界。我们把握中的,咫尺之间,它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把世界带在身上,把那重量和虚无,把那浩淼的灵魂,依附在这,这小小转动中的宁静”“这陡峭的摇动,或者比世界更加真实,它企及我们的孤独,或者,它就是孤独”。在这虔诚、静穆的转动中,诗人被一种神秘的力量,带入到了生命深处、信仰深处和真理深处,与生命、信仰和真理零距离对话,接受了一次圣洁的灵魂洗礼,短暂地找到了与自己、与自然、与世界的和谐。然而,“当转动,一个目不暇接的舞台,徐徐展开如八角街外的游人,它丈量我们的世界:那么高,又那么低,我们进入,但终究是一个旁观者,我们转动,听不到风的声音”。诗歌把俗世与信仰的尖锐对立,冷峻地裸呈于读者眼前。
   李郁葱诗歌具有一种不可复制性。这种不可复制性,不仅源于它所独具的东方语境中的西方书写特质,也源于他对世界所进行的反思和批判。“习惯于这样的沉浸,或者,被他们所代替。这些尖叫和狂热,在灯光的真实和人群的虚幻中,他们挥舞——,敷衍出那被传递的热情,,被相互传染,相互证明,他们的热情,几乎不用肯定,他们把脸庞隐藏在摇晃的双手里,这些,就是他们,当一个成为无数个,或者,他们就是一个”(《粉丝或观看者》);“在不经意中,我们看见另一个自己”(《乞讨者》)……诸如此类的诗句,不仅具有高度的艺术概括力,更闪烁着一种反思与批判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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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浮世绘》是李郁葱的诗集,作者品读之后,写此文《东方语境中的西方书写》。诗集是“本我”,“原我”之间的挣扎,亦是“此在”与“彼在”间的彷徨与迷茫、寻找与突围。始终保持孤独、孤立姿态的诗人,用他的方法去触摸“乡愁”,去用西方的书写呈现东方的语境。毫无疑问,诗人的诗句,即便是带着缺憾的遗失,也是美。亦如此刻。静默,暗品,领悟。佳作,流年欣赏并倾情推荐!【编辑:平淡是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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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5-11-12 06:57:35
  好的赏析是一条打开一本书的捷径,此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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