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娃
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寒风冷冷地吹着,圈着小站的大山十分荒凉。
那天我例行对一列站停货物列车进行巡视检查。虽然穿着大衣,裹紧着身体,但是我还是在寒风凛冽中感到了身体不胜寒。就在我来到列车尾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在从列车旁拽一袋什么东西,职业的敏感使我警惕起来。“大胆‘山贼’,竟然又在光天化日之下偷盗铁路物资!”我气愤地疾步上前,照着贼的背部就是凌空一脚,情况太突然,“贼”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向前扑到在地,我冲上去摁住他,他好一会才慢慢转过头,只见他鼻子磕到道砟上流出了鲜血,我怒斥道:“敢偷铁路上的东西,找打!!”不等他开口,我便用对讲设备向车站值班室做了汇报,一会儿车站廖公安便跑步过来了。
来到近前,廖公安看了看“山贼”,赶忙说:“小李,快松手,他是我雇佣的铁路安全巡查员。”我一听愣了一下,看着还被我摁在地上的“我认为的“山贼”,就像鉴赏家在鉴赏一件古董时发现所鉴赏的古董是赝品一样,我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衣裳破烂,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男孩竟然是廖公安雇佣的帮手,我不由松开了手,廖公安把他扶了起来,这时鼻血落在他的胸前,染红了他没有纽扣的敞开的衣服。“走,山娃,快到我的办公室里去拿药把鼻血止住。”廖公安边说边向名叫山娃的男孩比划着手势,从左边搀扶着他走着。
“他是你雇的安全巡查员?怎么找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我看着山娃痛苦的样子,对把他当做山贼的行为感到难过,语调生气地问廖公安。
廖公安看了看,说:“山娃家在车站对面翻过一座山就是,因为家里穷,他以前常常在铁路上小偷小摸点东西,后来我调到车站知道了他的情况后,就经过耐心的教育,他终于被我感化了。因为我双腿膝关节患有炎症,走不了长路,我就让他做了我的帮手,平时帮我寻查一下站场和线路,一月我给他四百元钱,他不但自己有了花销,还可以接济家里。”
“哦……”我再一次看着山娃,他大约十四五岁,身板子还挺敦实,脸上污渍斑斑,凌乱的头发像火燎过,如果不是廖公安说,外人是绝对看不出他是一个老铁路公安的得力帮手——铁路安全巡查员。“当时我打他,他为啥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呢?”我又问廖公安。
“他……他是个哑巴。”廖公安语气沉沉地说。
“什么?”我惊讶地再次看着山娃,就像是突然见到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他……他是哑巴?!”我吃惊不小。
“是的。他今年快十五岁了,上小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挺不错,十岁那年患了脑膜炎,之后就成了哑巴,离开了学校成了铁路线上的流浪者。”我听得出廖公安语气充满了对山娃的同情和怜爱。
“哦……”我无言,只是走近从一边搀着山娃。这时的山娃双手向我比划着什么。
“他在向你说,那袋东西是从车上掉下来的,掉在了火车轮子前面,他看到了就把东西往出来拽……”廖公安向我翻译山娃的手势说。
我听过,解开大衣的扣子,把山娃也裹进了大衣,我和他相拥着走去,廖公安退到了后面。
风,愈来愈大,夹杂着雪花,雪花在大山深处的小站上空跳着舞蹈,而此时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回头再看五十多岁的廖公安,风雪中,他吃力地从背后仍然伸出手帮扶着山娃,大盖帽上的国徽在风雪中熠熠生辉……
2008.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