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荷·暖】个性(征文 散文)
去城墙下的小摊上吃饭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喜欢在这里的小摊上吃一份面皮,西安独有的味道,而且有一种低级的趣味在里面,只属于我们这种农民工独有的趣味。这个朋友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并且陪我走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她叫冀林萍,高中三年,我们一直在一个班。她性格很开朗,喜欢开玩笑,我们都叫她男人婆。面摊的老板是我高中毕业后来西安认识的,一直在这里摆摊卖面皮。
她是带着儿子一起来的,路过这里。看她一身打扮,应该过的很不错。她并没有认出我来,而是在摊位前买了一个煎饼给儿子,神情除了有一份母爱之外,多了几分怨气。我想:也可能是和老公吵架了吧?其实生活就是如此多的怨气、如此多的不和、如此多的瑕疵,所以才叫生活。
我把钱放在餐桌上,没吃完。这不是想要浪费,而是没有胃口。这些天天气炎热,冷库里每天进进出出的有很多瓜果蔬菜,都是我一个人搬运,太累了也就没胃口了。她正要带儿子走的时候,我说道:“等一下!”
她转过身很莫名的看着我,她的儿子也莫名的看着我。
我猜她还是没认出我来,我又说道:“萍儿。”
她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我想自打当初高考结束,应该再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那时候我们约好的,这辈子只能是我这样叫她。看她的反映,这个约定还在,只是不知道我认识的那个男人婆还在不在?
“是你。”她低头对儿子说,“小华,叫叔叔。”然后我听见她儿子叫了我一声,我应了一声。
然后我知道那个男人婆已经不在了,在我眼前的也不是萍儿,而是冀林萍。是那个已为人母的冀林萍。我说:“去送儿子上学啊?”
“嗯。去幼儿园,他五岁半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尽量的显示自己有一个听话的儿子,可是做的太认真,而显得做作。
然后我知道她过的并不怎么好。我说:“你儿子真乖。”
她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我,说:“要迟到了。我要走了,你电话号码多少?”
我告诉她我的号码,然后她拿出手机,记下电话号码,拉着儿子匆忙的离开。
面皮摊的老板问道:“你朋友?”
我说:“是啊!”
他又问:“同学?”
我说:“是啊!”
他然后说了一句我从来都不愿意去想的一件事:“你同学儿子都五岁半了,而你连一个女朋友都不交,真不知道你是想干嘛。”
我说:“你还不是一样!”
几个中学生走来,一边买吃的一边说着关于快要考试的事情。很羡慕现在城里的学生,漂亮的校服、精美的书包、漂亮的手机。
我们做学生的时候,朴素的校服、自己缝制的书包、手上的只有弹珠或者用纸叠成四角形的东西(我们叫它做纸炮,因为是用手摔在地上来做游戏的,会有很大的声响)。
我们的课间以及放学时间的娱乐很简单,找几个伙伴围在墙角。用小刀在地下钻一个小洞,比弹珠大点、比一个手指关节浅点。然后开始游戏,在两米开外画一条线做起跑线,各自把弹珠放在手里,用大拇指弹出去,离洞口最近的优先弹第二次,弹入洞里,凡弹入洞里的就可以瞄准别人的弹珠弹,弹到了就赢得那个弹珠。这也就是我们除了纸炮之外仅有的乐趣之一。
纸炮的玩法很简单:先猜拳,输的一方将自己的纸炮放在地上,另一个将纸炮摔在地上,利用纸炮瞬间产生的风力将地上的纸炮扇动到另一面就算赢了。有时候也不一定利用风力,只要技术好,也可将其打翻。对锻炼手臂肌肉和眼力起到很好的作用。是很不错的益智游戏,不过已经快要失传。
告别了面皮老板,回头看了一眼冀林萍跨进车门的动作,很随意。车是什么牌子的我没看清楚,对于车我也是不甚了解,但我了解人。人,是一种低级动物,所有一切所谓的游戏到头来的目的都很幼稚。人,也是一种高级动物,因为一个幼稚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弄出来很多的游戏。当然,我也一样幼稚。
也当然,这些游戏都有自己本身所不能替代的规则,诸如想成名就脱衣、想办事就送礼。社会主义是很好的,社会关系是很复杂的,中国人民永远都是淳朴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我们的冷库。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职业,只是生活所迫。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没有考上大学,大学生依旧找不到工作。我的老板是一个朴实的劳动人民出身,年过四十。他有一个儿子在酒吧里做事,十八岁。对于老板我的印象平凡,对于他的儿子我印象深刻——铜黄的头发造型很张扬,一只耳朵上大概有五六个耳钉,喜欢戴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胸前吊一条我不怎么认识的大项链。
门外停着一辆载货的卡车,看车牌是张良的车。我知道又要搬运了,所以穿上那件好几天都没洗的军大衣,打开库房门,准备卸车。
张良递过来一支烟说:“不急!”
我接过烟,点燃。靠在车后门上,看着他。
他笑着说:“先抽支烟,抽玩了再干也不急。你今年多少岁了?”
我说:“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不知道?”
他说:“我是说:你不如和我学开车吧,好歹也是一门手艺。读书的时候就你学习好,都觉着你能上大学、做大事,可现在却还只是一个搬运工人。不是说搬运工不好,只是不想你太累。学会开车你就可以到我那去,我跟我们老板说让他也聘你。”
我说:“算了吧!这样挺好的。这个工作也是你给介绍的,都一样。”
他很无奈的摇了摇头,吸下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说:“随你!如果你不想在这做了或者想来跟我跑车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我点了点头笑了笑。
他打开车门,爬了上去,几秒钟后又下来,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走到我身边。打开了后车门,自己垮了上去,看我还在吸烟,就先把里面的水果一箱箱往车门前搬。
整整十年,我都没有见过冀林萍,从高中毕业开始。我有过几个女朋友,但一直没有喜欢的人,不是因为她。岁月早已在我的心里磨出了茧,心变强了,心思却更显得瘦了。
只是从那次相遇之后,我再未见过冀林萍,也从未有过联络。而最终,我去了张良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