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说说家乡的黄梅戏(随笔)
家乡总是最让人牵挂的,一个蹒跚的背影、一声熟悉的吆喝、一阵诱人的饭香、一声熟悉的唱腔,总会牵动着独在异乡的游子回望家乡的目光和欲望。家乡,游子们最留恋的地方,那里有着整个的童年和快乐,有着对世界最原初的印象。快到年末了,思乡之情更是会不自觉地随着时间的迫近而流露出来,也激起了我想写一篇与家乡有关的文章的欲望。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切入才好,除了那点乡情,我实在无从入手。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对家乡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昨天看到白落梅写的一篇听戏的文章,才猛然发觉,那个快让年轻人遗忘的黄梅戏,突然之间觉得它们在最深的时光中招摇的是那么耀眼,夺目。也许也蛮可笑的,众里寻它千百度,忽然发觉,那最让人牵挂的东西在灯火阑珊处。
接触黄梅戏,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那时,黑白电视里到处播的都是黄梅戏,村里稍微有点喜事,都会有人张罗着搭戏台,请戏班,然后全村的人围在一起看黄梅戏。在家乡安庆,经常是整村的人都喜欢看黄梅戏。大人们看门道,小孩子就看热闹。大人小孩一起聚在戏台下,围着戏台转,那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还记得那时收音机刚开始普及,好多人都喜欢在收音机里放黄梅戏,让后尽情投入地随着收音机中的唱腔边唱边表演。那时候,妈妈特别迷恋黄梅戏,对经典剧目、经典唱腔耳熟能详,随口吟唱,惹得周围的婶子大娘们都羡慕不已。对于自己演唱黄梅戏的水平,妈妈也是很有自信的。平日里,她总是喜欢将收音机里的音调调到最高,在家哼着哪些经典唱段。在演唱黄梅戏唱段的时候,妈妈是很入戏的,不但是唱腔、表情,就连化妆、服饰妈妈也是很讲究的。记得那时候,妈妈喜欢把刘海剪成弯弯的,与黄梅戏里的女演员有几分相似。加上妈妈长得比较古典,大大的眼睛,弯弯的月牙眉,唇红齿白,一举手、一投足,漂亮至极。再加上尽情地投入演出,就将一段段黄梅戏表演得出神入化,观者叫好不已。那时我还小,听不懂黄梅戏唱的是啥,只知道在妈妈身边,黄梅戏带给我们许多欢乐。
后来,由于同村里的人大多出去打工。当他们风风光光地回来的时候,总是说在外面的世界很美好,在外挣的钱不少,基本维持家庭不难。而困在家实在是太困难了,一家子要养活,家里穷得实在掀不开锅,所以那年许多孩子的爸爸妈妈出去打工,我爸爸妈妈也不例外。后来,家里就清冷多了,也听不到妈妈在家唱黄梅戏了。整个村里平静多了,只剩下老人跟小孩子。老人守着几亩田,小孩子们忙着上学。黄梅戏,几乎被淡忘了。记得全村里的年轻人刚出去打工那会儿,如果有什么大事,也会办办戏台,唱几班戏,但是廖廖数几观看的人,撑不起那么热闹的场面。清冷落寞,笼罩着整个戏台。后来慢慢地,村里有什么事,几乎就不办戏了。黄梅戏,几乎被我们淡忘了。
后来长大点,村里电视普及了。也许是为了让我们记起黄梅戏,也许因为我们是黄梅之乡,让我们重拾那美好,电视台也会经常播放黄梅戏,但是一篇篇经典的黄梅戏,抵不过娱乐节目和连续剧对年轻人的吸引力。黄梅戏中那些温情委婉的表演,还不如我看电视剧来得痛快、直接,那锣鼓的敲打声,不如日韩歌舞的劲爆刺激。所以,每次我看到播放黄梅戏,都会很快跳台。外婆喜欢看黄梅戏,但是我又不想看,所以每次我都跳过黄梅戏的台,让那个台孤零零地被时光掩埋。
至今,跟我同龄的,在我们家乡喜欢黄梅戏的年轻人还有多少,真的没法估量。这些特色的地方文化,也许只有在老一辈人身上得到过绚烂的生命。就像上次我到妈妈那去,我们村的一个阿姨不管工作多忙,都会陪妈妈一起看黄梅戏。即使爱黄梅戏,我想也没有现在的广场舞那么炙热吧,妈妈现在学习广场舞的热情,远胜于黄梅戏。此时看到她跳广场舞的热情,不亚于当年爱黄梅戏的戏的热情,也觉得有些奇怪。也许时间总是会改变什么,一些古老的东西总是会不自觉地渐渐远去。
不知道是世界改变了我们的年轻,还是年轻人改变了世界。一些古老的文化精粹,在我们身上总是会得不到呈现。我们追求潮流,总是会忘了那些最根本的东西。也许在追求潮流上走太远了,不知道什么方向了,我们才会回望那些最初的美好;也许是从别的地方遇见与家乡似曾相识的东西,才会忽然回悟那曾经被自己遗忘的最本质的东西。有时觉得很可笑,要别人来提醒,才知道,家乡的某些东西,一直存在时光最深处,即使被时光掩埋了,它还是在倾尽自己的全部的力量和美,让人们去发现它,喜欢它,不要将它丢弃,这是多么可悲而又痛心的一件事。
就如此刻的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很久了,心漂泊累了,才会想起家乡。看到白落梅的听戏,才忽然发觉家乡安庆的黄梅戏,一直在过去的时光里游曵着,等着我们年轻人,去挖掘,去光大。
家乡的黄梅戏,表演形式是载歌载舞,曲调幽雅婉转,情感质朴细致,据猜测,可能是由我们家乡附近安庆、黄梅一带的采茶歌发展而来。一直以来,黄梅戏都具有很浓厚的本土气息。从每一种艺术形式的发展来说,都是源于现实而又高于现实,既有现实生活的影子,又经过了艺术的加工与凝练,所以体现在黄梅戏中,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岁月静好、现实安稳的场景,易于为广大观众所接受和喜欢,如最有代表的《牛郎织女》、《夫妻观灯》、《女驸马》等,演员表演真实活泼,崇尚情感体验,具有清新自然、优美流畅的艺术风格。服装清新自然,没有许多夸张的浓墨重彩,比较贴近现实。没有在雾里看花的那种朦胧感,也没有登高望远的距离感,有的只是浓厚的生活气息尽情地演绎,所以它贴近现实。而且,它融合我们当地的方言,更具有亲民的意味,比如《打猪草》中将生活的小事,与欢快优美的曲调融合,真是美丽俏皮。
黄梅戏中的演员总是将美好的春光演绎得更加深刻,将寒秋落红演绎得更加彻底,一些岁月的静好的诠释更加逼真。一些情怀,一些美丽,在时光中慢慢传开来,在没有娱乐的年代艳耀四海,将平淡的生活点缀得色彩斑斓,也许这就是戏曲的魅力,亦为演员的魅力,同时也是当时人们的魅力。没有太多的杂质,在简单的时光中,尽情挥舞着色彩。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你我都在尽情演绎人生,如那些在舞台上的演员,他们在锣鼓声中,优雅地从容地舞着水袖,极尽抒情地演绎着悲欢。 那种浩荡辽阔的气场,浑然天成的性情,在风中荡漾,熏醉台下的看客。
这么多年, 黄梅戏一路走下来,总是觉得当今社会的大部分人群已经在离中国戏曲越来越远,都像泡沫一样,也许是新的东西的冲击,让古老的戏曲在夹缝中生存,所以戏曲在思变,努力去将年轻人的关注点一点点拉回到他们的视线里面来。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年轻人要多去感受那些最本质的东西,那最淳朴的当地民俗,古老的地域文化,不要让它们躲在时光中哭泣。不要让它们在时光中拼命地召唤着你,而你对其不理不睬,最后无助地消失在时光里,这是很可悲的一件事情。所以走的太远,不要忘了回去的路,通向本质,纯粹的路。
就如高中课本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但是世界的不一定是民族的。一些东西去的时候很容易,回来就难了。就如前几年说屈原是韩国的,很像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所以我们要努力保护好自己的民间文化。尤其是年轻人,容易盲目追求潮流,忘了最本质的东西。我很庆幸,我已迷途知返,没有在执迷不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些古老的艺术形式,由于披上了现代生活的色彩,便更加有韵味,也更加有魅力。不管时间有多远,它总是会带领我们回归本真,回归本性,因为它经历过时间洗礼,更加沉淀。文化带我们回归本质,我们将文化更加深刻地在岁月中彰显。我现在努力去挖掘出最本质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会走多远,也不知道未来有多远,但是我知道我正在走在回归的路上,而且我很高兴,我正在走在回归那种古典美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