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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读人记(随笔二则)


作者:佳骏 秀才,1310.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41发表时间:2015-11-20 22:43:55

【流年】读人记(随笔二则) 一、潇洒为人率性作诗
   ——读蒋作灿人与诗
  
   先说人。人比诗好谈。好谈是我熟悉他,熟悉得就像剃头匠遇到回头客,磨豆腐的遇到卖豆子的。这个比喻或许不大恰当,但不恰当是对的。太恰当,那就不是蒋作灿了。因为,他素来洒脱不羁,天马行空,从不墨守陈规陋习。认识他的人,均谓之“老顽童”。老了还能童心未泯,无疑是一种境界。
   我喜欢跟有境界的人打交道。遗憾的是,有境界的人,大都年长。年轻人,有品位的多,有境界的,就鲜见了。故在我的朋友中,大多是比我年长的人。有人不理解,斥我年纪轻轻,为何总爱跟老头子打堆,且彼此谈笑风生,亲密无间,以为我未老先衰。其实不然,根本原因,在于跟老人相处,你能收获很多东西。在他们的言谈举止中,浓缩了其一生的财富和经验,只要你虚心领悟,就能收获多多,增添人生的厚度和宽度。我从蒋作灿身上,就获益匪浅。综合起来,他至少有三个方面的优点。
   其一是超拔的人生态度。所谓超拔,是说他为人谦逊、低调、不与之争。做一切事顺其自然,不刻意为之。有着“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定。而且,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你几乎看不到他有愁苦的一面。遇到任何事,总能笑脸相对。即使偶尔因某事跟人发生口角纷争,顷刻间,便能云开雾散,握手言欢,从不记仇。因此,他在的地方,阳光就在。不像有些人,自负狂妄,倚老卖老,越老越倒退。都快退到悬崖边上了,还不自知,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在踩着云朵舞蹈呢。
   其二是正直敢言,不怕得罪人。当今社会,见风使舵,溜须拍马者多。凡事只要涉及自我私利,必明哲保身,把脑壳缩进肚子里,连起码的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而蒋作灿却非如此。在跟他的交往中,我发现,他非常有正义感。只要对方做事不对,违背原则和底线,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他都会直言不讳地表达意见和看法。在他心中,没有位高位卑,只有是非对错。他所遵从的,是他内心的“道德律”和头顶的“正义法则”。这种性格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加官进爵,财路广开,但他活出了真实的自我,没有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人能活到这个份上,也算闻道了。
   其三是学无止境的探索精神。这一点,在蒋作灿身上尤为突出。他奉行“活到老,学到老”主义,很不简单。我曾见过一些人,做人做事皆桀骜不驯。认为自己过的桥,比别人走的路多;自己吃的盐,比别人吃的饭多。走到哪里,都是“老子天下第一”,典型的空棺材出殡——目(木)中无人。殊不知,大凡此类人,都无甚建树,只知道空口说空话,抱残守缺。然蒋作灿最痛恨的,就是这类人。他这一生,经历过许多事,可谓“老树阅人多”。他专业学的是数学,后转教计算机。及至到了花甲之年,又抄笔作诗,且样样都干得有模有样。这都是靠肯钻研、爱探索的进取精神而达到的。
   当然,除以上三点外,蒋作灿的优点还有很多,在此不赘。说多了,怕他遭人嫉妒。中国人最爱干这等事,身为他的朋友,我不能害他。那就接着谈谈他的诗好了。
   其实,我最怕谈诗。因我不写诗,怕谈不好,被人讥为“门外谈禅”或“班门弄斧”。好在我跟蒋作灿属忘年交,平时随意惯了。即使谈得不恰切,想必他也不会怪罪。顶多下回请我喝酒时,把啤酒换成白酒而已;还不至于在酒杯里下药,或在汤里撒辣椒粉。正如我上面所说,他是很重道义和气节的。
   蒋作灿文学起步晚,但是起点高。所谓高,是说他底子好。不仅原创诗词作得好,对诗词理论也颇有研究。故他的诗作至少从技术层面看,是没有硬伤的。至于审美和内涵,那就见仁见智了。他曾多次跟我言及,如果自己不是一辈子教数学,而是教过几年语文的话,兴许他的诗词会作得更好。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谁说当作家,就一定得是学文科出身的呢?说不定,学理科的去搞文,反而少了文科人的框框条条。所写文字,也没有“正牌军”的酸腐气。最具代表性的作家,如王小波,一个工科生,后来竟成为了公认的“文坛外高手。”
   不过,蒋作灿说此话,我知道他是想提升自我之意,这跟他的探索精神相符。在他看来,人干一行,就要干出个样子。写诗就得把诗写好,插秧就得把秧插整齐。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写诗只为附庸风雅,或消磨时光而已。他是真正爱好这门艺术,爱到了骨子里。
   他的诗词成绩,主要体现在他新近出版的集子《三攻集》里。这本集子,我是仔细拜读过的。给我的感受是,他的诗词格律雅正,内里流淌着浓浓的人生况味,以及向上的光明之境。无论是他记人述往,还是借事抒怀,都本真本性,毫不忸怩作态,故弄玄虚。格调是正的,读之,入心入怀。有小雨淅沥下,乳燕双双飞的静美;也有落红染柳絮,锦鲤游荷塘的浪漫;还有风雷撼山岳,狂风扫秋叶的力度;更有朝阳出东山,江流奔大海的豪迈……
   一个年近古稀之人,能把诗词写得如此波澜不惊,又暗流涌动,足见其澎湃的激情和敏捷的才思。人要想永葆青春,内心是不能没有支撑的。蒋作灿把古典诗词视为自己精神的支柱,因此他的脸上总是春风荡漾。若是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在大搞“黄昏恋”,要老夫聊发少年狂了。
   除古诗词外,在这本书里,还收录了他的部分散文作品。这些散文,有一部分是写他早年的经历,内里充满了忧伤和彷徨;还有一部分,是关于旅途见闻的。文笔清丽,文风朴实。若与他的诗词对照起来读,便可窥见他大半生的心路历程。我将这些篇章,看作是他诗词的“姊妹篇”。
   在《三攻集》的后记里,蒋作灿说:“对于格律诗词,我始终怀有一种愧疚感。”愧疚的原因,是他年轻时,作为知情插队到农村,孤寂、苦涩中,唯有一本《唐诗三百首》相伴朝夕,反复吟诵,将之视作“小芳”,恋得如火如荼,好不风流快活。可至1987年之后,他就与“小芳”失联了。心中一直放不下,“小芳”曾带给他的温暖,像火一样烤着他的心房。以至于,时隔几十年后,当年的“小芳”又在梦中来找他。醒来后,他便写起诗词来。每一首诗,都是写给“小芳”的情书。写多了,就写成了《三攻集》。
   人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更何况,还是“风流债”呢。这部书,既是蒋作灿当年风流过后的“罪证”,也是他一生最为辉煌的“荣誉”。
  
   二、诗观其生
   ——为一个卧病廿余载的诗人而作
   初寒天气,屋外雨丝风片,是读书的好光景。适逢书友寄来诗稿《愁河一苇》,细读之下,竟不知夜深人寂,意绪难平。其诗其词,犹如一根银针,又似一杯青酒,让人且痛且醉。或许,对于一个常年卧病之人而言,他比我等更能体会这根“针”和这杯“酒”所带给他的冷暖甘苦——“针”造成他生理之痛,“酒”又安慰他精神之痛。痛是因为他活着,醉是为了麻醉他的痛,从而鼓励自己更好地活着。借用清人郑板桥《落拓》里的两句诗,便是:“年年江上客,只是为看花”。
   所幸,书友生性旷达、坚韧、乐观,在廿余载与病魔搏斗中,早已炼成了一个“硬汉子”,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我与书友相识大概不到五年,但其间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次碰面,谈得最多的话题,自然都关乎文学。他一头长发披肩,坐立床上,侃侃而谈,时而激昂,时而朗笑,丝毫不似病人模样。我很赞同他对诗词创作的一些理论见解,不落窠臼,又认识到位。或许正是他的“孤独寂寞”,使得其与时下的文学圈子保持了一定距离,长此以往,便养成了独立思考的习惯。故而,他的诗词,大都保持了自我的价值判断和审美追求,见情见性,有血有肉,质朴率真,感人肺腑。不像时下某些作诗填词者,专事投机取巧,在形式上玩花样,写些无病呻吟之作,嘈嘈切切,秋月春花。看似华丽光鲜,实则绣花枕头罢了。苏东坡曾在《〈南行前集〉叙》里,论及作诗应“有触于中而发于咏叹”,袁枚在其《随园诗话》中,也曾言道“诗宜朴不宜巧,然必须大巧之朴”。书友的诗恰好与这些诗坛先贤们的诗观不谋而合。无论是他写友情、亲情,还是自况抒怀,都非常真诚,自出机杼,像皎月照地,山泉出谷。刘勰在《文心雕龙》里,将写作分为“为情造文”和“为文造情”两种,前者亲真意切,后者寡情繁采。书友的诗无疑是属于前者的,但凡感人之作,皆难逃一个“情”字。
   当然,情真与不真,小情还是大情,取决于作者的人格力量和襟怀修养。
   一篇作品,或一首诗词的好坏,有一个重要的评判标准,即除了作品本身的艺术水准外,还要看作品背后那个人的境界如何。这个境界包括作者的道德、立场等问题。如果一篇作品缺少这个核心的灵魂的东西,即使艺术手法再高妙,也绝非上乘之作。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主张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自成高格”。可倘若作者的境界差了,写出的作品的境界是很难上得去的,所谓“文如其人”是也。
   从这个角度来反观书友的诗词,他作品中彰显出来的境界至少是值得称赞的。古往今来,真正优秀的作品,都有很强的精神内涵和人性深度,它所表达的是人的存在的普遍困境。白居易如此,李白如此,杜甫和李贺更是如此……疾病无疑给了书友巨大的生存困境,使他终日惕惕,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经常想一些健康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想到的问题。这就使得他的诗词多了一种内在的东西——情感的力量和思想的力量。
   纵然如此,通览全书,书友诗词真正撼动人心之处,并非止于以上所言,而是那一道穿透愁绪的精神光芒。虽然生病经历带来的隐痛,像浓云一般弥漫在其诗词的字里行间,但读过之后,却并不颓废,反而给人一种希望之光——一种在苦水里浸泡过,在药水里煎熬过之后的健康底色。试读这首《偶感》
   幸福不偏心,亦来敲我门。
   有时得平淡,无恨忘前尘。
   梦断疴瘵后,花开殊俗村。
   鼠目看三寸,诗肠系一樽。
   此臆千世昧,祈愿自沉吟。
   未历消魂事,尽是快乐人。
   “快乐”是对的,每个人都应该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哪怕你正在经受各种挫折和打击。能把痛苦当成快乐过的人,自是人生一大境界。书友抱病却仍然怀揣着爱,殊为可贵。冰心先生说:“有爱就有了一切”,诚哉斯言。
   弘一法师曾为陈师曾绘的《小梅花屋图》题有一词:“屋老。一树梅花小。住个诗人,添个诗料。爱清闲,爱天然;城外西湖,湖上有青山。”但愿书友这个诗人,也能在他的小屋里,用手中的笔绘出一幅“西湖青山”图来。
   最后,我想就这本诗集的书名说几句话。《愁河一苇》,乍一看,让人骤然想起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之事,虽为宗教典故,却暗含象征寓意。照作者自解,“愁河”意指“苦海”,“苇”意指“诗”。以“诗”渡“苦海”,实则是以“诗”来引领“人生”也。书友取此意,足见其慧根。
   诗人虽不是“达摩”,诗却的确是无数人的“心灵宗教”。
   书友有福,热爱文学之人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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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高尔基说,文学即人学,看文识人就是这个道理。文学作品可以塑造一个个血肉丰满的人物,我们也可以通过文学作品认识文字后面的人。作者的这篇《读人记》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一、作者有一个忘年交的好友蒋作灿,他欣赏他超拔的人生态度,正直敢言的性格,学无止境的探索精神,他更欣赏他超强的诗性。其实也正是好友身上的那些优点成就了他的诗性,虽年逾古稀却才思敏捷,勤于学习和思考,并笔耕不辍,终于成就《三攻集》,的确是一个有境界的人。二、一个缠绵病榻二十余年的诗人用超凡的毅力写成《愁河一苇》,作者赏读之下,不禁既痛又醉。痛好友所承受的那份痛苦,醉这些诗句带来的那份震撼和昂扬。自古诗言志,作者从好友的诗里,读出了一颗积极乐观的心,一份火热的爱,一种向上的力量。正是这种乐观和向上引领好友渡过苦海,完成自己不凡的人生。通过这两则小文,让我们见识了不一样的人,领略了不一样的人生,这就是文字的魅力,这就是文学的作用。谢谢作者奉献这样美好的精神食粮,佳作!推荐共赏!【编辑:闲云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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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闲云落雪        2015-11-20 22:45:00
  欣赏老师的文字,非常受益!期待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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