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专栏】收集记忆,装裱成文字(散文)
在清月朗照的夜,窗棂上刷下几多树影,抓挠着黑色无情的思绪,一如将指尖的言语剥茧抽丝。雪域入冬了,十一月的寒意该有多深,如此,浅尝辄止,有一种可触及的冰凉游荡在无痕之夜。
那是多久以前啊,好像是和青春有关的日子吧,那时的自己年轻活跃,把从前的每一天折成纸鹤,写上未来憧憬的美好;也把今天以前的每天叠成玫瑰,缤纷青春梦一样的彩虹。只是那间写着年少记忆和阳光的房子,因为父亲工作的调动,而搬空了,唯独留下了稚嫩的曾经,自那之后又住进去什么样的家人?我写字的纸鹤和玫瑰是否遇到过有心人?从此再也没有答案,如今人到中年,才突然觉得那一段时光,原来被我忽视的竟然成了无法追忆的悲声,像太阳掠夺了晨露的晶莹,无踪无迹;又像白雪覆盖的世界,不出太阳绝看不到尘烟有意。
有人说,开始回忆时人就慢慢老了,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现在时常回想往事,而往事如烟如雾,抓,没有痕迹;握,没有质感。似乎很早以前的日子抛弃了我,不说不笑无言以对;又好似晚霞将记忆的身影刻在那院断墙上,不远不近地看着我。所有的画面都在脑海里,却没有一粒文字重到可以表达那时一走了之的苍白。
还记得乡村里那一间独院,生活的枝枝叉叉都长满在院墙外的老白杨树上,树是民国时候马步方种的,有记忆时早已腰身粗壮,根基踏实。那时的日子有点穷却是沸腾的,院子里紧挨着套房门的墙角处有爷爷晒太阳坐过的櫈子,前面有铁丝笼里公鸡和母鸡的唱鸣凳子和鸡笼之间的一小块水泥地是姊妹们被父母锁在家里过家家的场地;临近套房窗户右边是一席自留地,种满了漂亮的格桑花,还招来许多蝴蝶和蜜蜂;路过花畦就能看到父母拉风箱烟囱里冒出滚滚浓烟的厨房,那里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味道,虽然那时吃食有点匮乏,可母亲的巧手也满足了一家人不算挑剔的口味;院子的大门就在厨房旁边,那里栓着聪明的阿黄,个子不高却喜欢搞突然袭击,每次都让父亲的朋友惊上一惊,空闲时父亲会亲自训练阿黄坐立拱手握手,乖巧地守护着我们的欢声笑语和快乐,也守护着曾经的年少无知。相比较那时候的日子有点清淡,可我的记忆却很斑斓,唯一后悔搬走后留在空屋里的那些只言片语的美好光景。
时隔多年,不论光阴走到哪里,乡村的那条河坝依然清浅干净,河坝上的夏天,遍地都是馒头花(学名叫狼毒花)、马莲花,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细碎小花,她们通通在记忆里一冬一夏地开放,不疲乏不厌倦;河坝上的冬天,因为寒冷,河水结冰,蓝天白云也都收进冰河的眼睛,冰河很宽容任由小孩子们在她的身体上滾铁环、滑冰车(当然都是父亲给孩子亲手做的),哪怕痕迹紊乱,还是喜欢把孩子们玩耍的笑声高高地擎起去撞击冬阳,发出灿烂夺目耀眼的光芒。那个长脚的沙山,也让半大的孩子们玩兴浓浓。多好的岁月,静好如处子,澄澈透明的日子,清亮如洗。
这几年都有回去,山还是那座山,可那河再也没有曾经的霸气,不知是生态有了问题还是全球气候回暖的原因,记忆里的支流再也淌不满废弃的坝,荒废着像被遗弃的老人,满目疮痍。那间留下青春的房子,像久经风霜的游子,再见时早已“乡音未改鬓毛衰”,还是红瓦白墙却落满尘世的沧桑,依旧是院落,却沉寂着余晖的阑珊。心里长满了枯萎的格桑花,不经意便再次冬天,冷冽的风吹凉了我的发,磨娑的影子却点燃了记忆的火焰,明亮的那时那年,纯粹了我的心灵。
记忆乡村,今夜跟着灵魂奔跑,可我知道即便回去多少次也找不回当年丢掉的儿时歌笺,同时也明白曾经的那些日子只能用今夜的文字来祭奠。焚烧一片片带泪的诗行,以表许多年来被我丢弃过的那段时间的哀思。收集记忆,装裱成文字,让那时花开依然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