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几棵银杏树，几棵大的几棵小的。一棵大的树下有三五个石头，能坐人，在树下剩凉。这地方是诗人老王的天下，每天中午饭后，老王捧本诗集坐在石头上，看会儿诗集，又仰天望一眼灰暗的天空，听会儿银杏树叶的哗啦声响。
　　 每天这时候，院子里的三五个人凑到老王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先是冲老王嘻嘻哈哈笑一阵儿，说点笑话，尔后其中一个业余时间，在微信上卖点车上用品的小张冲老王说：“王哥，开骂！”
　　 另一个业余时间考研的小孙也笑着对老王说：“对呀，王哥，天天中午不听你骂一阵儿，我心里不舒坦！来，先点棵烟，然后开讲……”
　　 老王接过小孙的烟，点燃，吸了几口，然后，慢悠悠地说：“咱这不叫骂，叫闲唠……昨天中午我讲到著名作家王蒙年轻时写过一篇《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是批判官僚主义不作为的，后来因为这个小说他被迫离开北京下放到新*疆，呆了多年……”
　　 小孙阿了一声：“写篇小说就被整成那样……我，王哥，我可不跟你学写诗了。”
　　 小张也附和：“太惨了，写东西也不安全呀！我，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干点活儿吧，搞文学有风险，投身需谨慎呀！”另外三个人沉默不语。
　　 老王接着说：“后来，王蒙又回到北京，写了许多作品，获奖无数，今年他获得了茅盾文学奖的《这边风景》是在新疆写的，后来他当过文化部长……”
　　 小张、小孙及另外三个人露出羡慕的神情。
　　 小张说：“啊呀，这人太厉害了，写东西也能有出息呀……”
　　 小孙说：“王哥，以后我跟你学写小说，做您徒弟……”
　　 老王忽然咳嗽了几声，吐了一阵儿黑痰，抬手指着院子里的昌着黑烟的大烟囱骂道：“咱们头儿真他妈不是东西，这大烟囱天天昌着黑烟，他也不管管，天天只顾自己捞黑钱，照他这么干下去，早晚进监狱，妈的，他个断子绝孙的，害得我天天吸雾霾，这辈子得少活10年……”
　　 小张开心地笑：“王哥，我最爱听你骂头儿，听完骂，这一下午心里老敞亮了……”
　　 小孙笑：“老王是背后骂皇上……”
　　 老王脸涨红了：“你不用罡我，我当面给头儿提过多次环保的事，让他上设备，控制雾霾，我还真当面骂过他一回，他也没把我怎地，我照样当我的安全员，我不怕他，我年过半百，早死晚死无所畏，主要是为你们年轻人争来一个好的空气环境。”
　　 小张好象故意气老王：“王哥，你吹牛！你敢骂头儿？”
　　 老王：“骂他是轻的，我还想往上告他呢，你看看咱们喝的水，那么脏，沒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小孙：“那王哥你厉害、你牛，你站出来去找头儿提意见正好！”
　　 老王站起来，边走边骂：“小崽子，你们气我，我知道，明天中午，你们别往我跟前凑。”
　　 第二天，银杏树下，老王刚坐下，小张小孙那五个年轻人又坐到了老王的身旁。小张递棵烟给老王：“王哥，别生气，今天继续开骂。”
　　 老王笑了：“诗人的胸膛比海宽，不跟你们年轻人生气！”
　　 老王吸口香烟，讲了：“俄罗斯有个叫索尔仁尼琴的，因为写作被流放、后来跑到国外，后来获诺贝尔文学大奖，世界级大奖。”
　　 小张：“王哥，开骂呀，听着舒服。”
　　 老王：“骂头儿是轻的，过几天我去上边告他。”
　　 小孙：“好，这个支持王哥！”
　　 老王忽然咳嗽了几声，吐了一阵儿黑痰，抬手指着院子里的昌着黑烟的大烟囱骂道：“咱们头儿真他妈不是东西，这大烟囱天天昌着黑烟，他也不管管，天天只顾自己捞黑钱，照他这么干下去，早晚进监狱，妈的，他个断子绝孙的，害得我天天吸雾霾，这辈子得少活10年……”
　　 骂完，老王走了，小张、小孙他们也离开了银杏树下。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秋天来了，老王这天中午去银杏树下，小张小孙那帮年轻人没有来，而且一连一个星期没来。
　　 老王奇怪，问小孙，小孙刚开始支支唔唔不回答，后来只是说：“忙忙忙，没工夫了……”
　　 小张晚上打电话问老王：“王哥，头儿找你没有？”
　　 老王：“咋了？他找我干啥？”
　　 小张：“听说头儿知道你背后骂他，还要去上边告他，头儿生气了，说要处理你，你没见这一阵子没人敢接触你吗？没人去银杏树下陪你唠嗑了，都怕头儿呀。”
　　 老王笑了：“头儿不敢找我！”
　　 第二天头儿真找老王了，据传说老王和头儿发生了争吵，声音老大了。
　　 小张小孙说：“这下王哥完了，以后咱们少往他身边湊合。”
　　 这样，银杏树下就老王一个人在石头上坐着读书看报，显得孤零零的。
　　 忽然有一天，墙上贴出一张通知：特聘诗人老王为头儿的助理，主要负责抓环保减排工作。
　　 这样出来进去的，老王经常出现在头儿（公司总经理）的前后左右，许多人说老王牛呀！
　　 这样，每天中午银杏树下老王的身边又有人凑热闹了，而且人比以前多了……
　　 一天中午，小张笑着逗老王：“王哥咋不骂了呢？”
　　 老王：“人都有毛病，改了就是好同志，哪能不依不饶的。”
　　 小张：“哪改了？”
　　 老王指向公司院内的大烟囱：“那儿改了！”
　　 众人望去，大烟囱冒出的烟真的变白了，像白云，而秋日的天空也变得那么辽阔湛蓝……
　　
　　 2015年11月20日11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