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雪花飘飘(散文)
清晨,悄悄地拉开一条门缝。雪花便笑嘻嘻地扑了我一头、一脸,像女儿和我玩恶作剧,兴味盎然。
雪花可有意,特来冲淡我乡愁的吧?兄弟们都走了,我是职责所在,处理些善后事宜,所以就被这场雪留住了。
一个人漫步在工地大院里,脚底下咯吱咯吱响,凭声音,我能断定这雪至少有十公分厚度了。仿佛能看见家乡的麦苗儿努力地从这雪绒被中探出头来,感谢上天。父亲乐呵呵地从屋里走出来,带着他的宝贝烟袋,黄铜色的杆,玉石嘴儿,蹲在雪地里,点上烟丝,深深地吸一口,眯缝着眼睛,瞧吐出的烟,一圈一圈地,袅袅飞天:明年的收成准不错!
“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大院里、房顶上、前面的大街上,清一色的白,美了我的眼。这是雪花的杰作。它还在继续呢,飘飘洒洒,神采飞扬!
“小兄弟,起得早啊!这么大的雪,回屋里吧。想媳妇了吧?老天爷留你,没办法呢。”老板爷儿递给我一支烟,他自己也点上。这爱逗的老爷子和我父亲的年纪差不多,让我心里头觉得亲近。他和儿子拥有上千万的资产,却从没在我们这些外地人面前摆过谱儿,遵从着人与人之间的理解和尊重。
从我身边过去,他停在我们搭建的钢构房前。有几块顶板被昨夜的风吹开了,像几只苍鹰的翅膀忽闪,忽闪。这是我们的责任,估计是有个新工人少打了螺丝。房子里不少设备上落了雪,处理不好,怕锈坏了。
我掂量了一下,有九成把握可以上去,修复好。
老板爷连连摇手:房顶上全是雪,危险!
我已找了架梯子,准备往上爬。老板爷非让我扎上安全带。加一根绳子和安全带的挂绳接起来,把那根绳子从房前的一个高过房顶的横杆上扔过去。他站在下面,握紧绳头,把横杆当做一个支撑点。我上一步,他就拉着往后退一步;我前行,他跟着往前松绳子,安全带总是被扯得紧紧的:好吧,小兄弟。放心,你的安全交给我老头儿了。
一直忙活了两个小时,我们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两个人除了脸上分得明眉眼,全被雪描画成了一个色儿,成了这大院里特别的风景。
跺跺冷冰冰的脚,赶紧回屋躺着,暖和一会。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敲门:师傅,吃饭了!看看手机,12点了,我这儿还冷锅冷灶呢。
赶忙让她进来。她的脸冻得红红的。她是我带的一个小徒弟,十九岁,本地人,家离这儿半里路。聪慧、好学,加之是个女孩子,我挺喜欢她,也就耐心地教,现在她差不多是个师傅了。女孩子学电气焊手艺的很少,这行业太辛苦。她对我说:没什么文化,学别的不行。妈妈身体不好,还有两个弟弟在上学。想学会这个,多挣点钱。
她举举手里的饭盒儿:瞧,我妈包的饺子!她说您是好人,叫您尝尝鲜。手艺人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您那么细心地教我,她感激。其实应该是她自己包的,见过她妈妈一次,一位瘫着的病人是做不了面食的。生活清苦,而对生活又充满热情,愿意用爱去呵护家人、温暖别人,特佩服她。
送她出门,她的眼圈还有点红红的。她知道我很快要走了。
看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心里说不出的感动。这人呐,萍水相逢,就是缘分,彼此多一点人情味,多好!
可是,前些日子听一位叫兰亭雪花的朋友讲述一个故事,和我的所遇、所感真的是格格不入。有一位老太太被车撞伤,车主逃逸。有位路人送她去了医院,并代交了医疗费。老太太清醒后,说:你不用假惺惺,是你撞的。这位路人回家,老太太的儿子就一路追随。这位路人说:你要不信,我喝药给你看。他就喝了,一瓶农药喝了个底朝天,抢救无效死亡。
浏览网页,类似的事例还不少,叫人寒心。好心救人反被讹诈。羊羔尚知跪母恩,救你者就是你再生爹娘,你连个畜生都不如吗?
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不一定做得来伟人的高风亮节,至少要做到取之有道。就像我的老父亲关心庄稼收成,我在关心工程进展,老板爷关心厂子投产,小姑娘在关心手艺学成,无可厚非,只要别丢了良知。你的所得或是大自然恩赐,或有别人帮衬,不是你一己之力,所以要懂感恩。伸出你的手,给别人一个拥抱,你少不了什么,反而会收获一个灿烂的笑脸。
带上门,“扑簌簌”的声音却是关不住的,它以它的纯净无瑕在美化这个世界。
极像家乡的雪花呀,就在这大院里飘呀飘……
2015.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