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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画魂


作者:莹莹子期 秀才,1708.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15发表时间:2015-11-26 19:12:47

我用细细的眉笔勾勒出眉峰,在用眉粉轻轻刷出眉影,于是一弯浅浅新月便如出水柳叶细长而妖娆,安卧在眉头,随着眉间的皱起或舒展跳动、舞蹈。使得眼神更加迷离,更加妩媚。这便是我的此生最爱的女子。
   ——题记
  
   【一】
   52路公交站牌临界于张家作坊和马家豆馆之间,我要去西边的泰和画馆这里便是必经之路。每天上课必是先早早起床,洗漱完毕再慢慢踱步到门前新开的那家香菇面馆赶着吃第一碗面,因是大早,所以面馆门口并没有多少人,倒是街对面的小吃摊或站,或坐着三三两两学生模样孩子,双肩包挎在肩上,一张张满是稚气的脸透着一股不羁的朝气。简易方桌上的大瓷碗里大都是冒着热气的清粥、蛋汤,豆浆、或者豆腐脑之类的。在热气腾腾的海碗边上有时是一碟拌了红红辣椒油的芥菜,几屉刚出锅的瓷白小笼包子和几根金黄色外焦里嫩的炸油果,或者是几个麻团,看着倒也令人垂涎。几个孩子勾肩搭背边吃边笑,不时有夸张嬉笑声混着食物香味充斥了整条清晨街道。
   面馆里,翠翠照例在小衫外面套了那件油渍麻花的灰色围裙,围裙上油渍斑斑,新旧污痕重叠,显得翠翠那瘦小身子像是刚从难民村逃荒来似得,围裙在脖子处挽了一根结,不知是围裙太大,还是翠翠太小,结系的有点长从后面耷拉到锁骨处在那里安了家。
   “小米哥,今天又要去学画?”翠翠手脚不停地把细黄色面条撒到冒着气泡的沸水锅里,头也不抬地问我。我用鼻子“嗯”了一声算作回答。一抬腿跨在挨着门边的那张椅子上,无聊地从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一边有节奏地敲到桌沿,一边隔着壁橱看氤氲的雾气里那张尖瘦苍白小脸,额前的刘海被雾气洇湿了软塌塌地贴在宽大脑门上,一缕一缕的,那双单眼皮略显得浮肿,嘴巴有些肥厚。若不是脑后那根马尾倒是有点像张乐平漫画里走出来的三毛,想到三毛我不禁乐了一下,目光四下在小饭店巡视一圈:“翠翠,青儿还没来么?”
   “青姐在外地演出,应该快回来了。”翠翠一边嗫喏地回答我的问话,一面把面盛到碗里,用小勺熟练地浇上各种底料和老汤。
   我叹口气:“唉,总听你说青儿是世间绝有的女子,把我这个魂呀都勾去了,可惜倾慕已久却连半分佳人踪迹都没见到哦?”我习惯性的嘴角向上挑弯出轻佻的弧度。
   “小米哥,我怎能够骗你,你见了终归会知道我没有扯谎的。”
   接着她不知想到什么又说:“当初漂泊在此时,举目无亲,若不是青姐收留,我差点客死他乡,青姐不但给了我生命还帮助我开了这家饭店,有了生活支柱。在我心里青姐比亲姐姐还亲”翠翠说着一滴泪珠滚落下来。
   好了,好了,你这些说了八百遍了,小米哥相信,相信你的青儿姐是国色天香,明眸可人,比你还漂亮呢?”我揶揄着翠翠。
   “小米哥,我、我怎能和青姐相提并论呢?”翠翠停在那里涨红了脸。
   我自觉失言赶紧自圆其说:“真的,在我心里你也很漂亮呀。”
   “真的?”翠翠眼里欣喜的亮光一闪头便垂得更低了。她把手在围裙下摆擦了擦,颠着脚尖把面端来。放下汤碗两只手来回地搓搓。
   依然对我头也不抬:“小米哥,你慢用。”
   看到翠翠拘谨的样子我不禁打趣道:“翠翠,你是不是脸上长了斑?”
   翠翠用手下意识地摸了再摸疑惑地看看我:“没有啊?”
   我坏笑道:“那怎么一直都低着头呢?”翠翠的脸更红了,一扭头跑进里间去了。
   我哈哈一笑。用筷子挑起面条,心里却细细思量这翠翠嘴里的青儿能有多美,能美过我的琼儿么?琼儿,我的琼儿在哪呢?想到琼儿我失了神。不经心用筷子从下向上一挑,油滑的面条里居然卧了一只白皮蛋,我摇摇头暗笑,这小丫头挺有心啊,低下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唏哩呼噜把一碗香菇面连同那颗白皮蛋一起装到肚子里去了。
   吃罢早饭我背起画板摇头晃脑地哼着京剧小调:“苏三离了洪洞县,只身来在大街前……”不紧不慢、优哉游哉地向52路公交站牌方向走去。感觉身后有目光追随,我摇摆的幅度更大了。
   站牌前已零星排起了长队,我站在队伍最后。在我前面的是一位50岁左右大妈,大妈看样子是赶早市刚回来,右手提着几个袋子,袋子里装了些红色辣椒、绿色西芹、白色豆腐、和几个西红柿,几根大葱的叶子蔫头巴脑地从袋子里探出头来。大妈穿着一件浅咖马夹,脊背有些微微弯曲,头发已经白了大半,似乎在炫耀岁月遗留的痕迹;大妈前面的是位二十出头的美女,一头浅黄色长发遮住半边脸,不时用手款款掠一下,露出一张化妆得极为精致的脸庞来,美女香肩挎着一个橘黄色小巧坤包,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袋子里好像是纸筒豆浆和一个汉堡包;最前面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他一边在原地不停甩动手脚,一边兴致极高地和身后几乎并排站的一位30左右身穿运动衣的小伙说着什么,听得不是很清楚,不时老爷子还用手拢一下花白头发,有些领导气势。身后的小伙子笑容谦卑温和低头应答。中间还有几个年轻人,看样子都是上班族不时看一下腕上手表焦急的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二】
   进到画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在那里了,看来用功的大有人在。四周只有笔和画纸轻触沙沙作响,很静。模特狄娜微靠着白色藤椅,一袭紫烟罗纱裙,一手托腮,一手轻提裙摆,双目平视,神态优雅而从容。子墨和张规在画板前急速挥笔,随着铅墨漱漱下落,纸上的人影渐渐清晰立体起来,明安站在身后双臂环抱专心致志地看着他们画板上的画像,抬头看一眼狄娜用手点了一下子墨画像部位:“这个衣领和脸颊之间协调不对,应该这样。”说罢用自己手里画笔在画板上勾勒几笔,又站远两步:“这样光线是不是就更柔和点,衔接是不是也更自然点?”子墨点点头。我悄悄绕过他们,拿过画凳,在子墨旁边支起画架,把画板放上去刚要提笔,明安用手拍拍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我跟他出去,我放下刚拿起的画笔跟在明安身后走出画室。
   “小米,你今天不画人物像,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哦?老师您要去哪里?”我满面疑惑。
   “跟我走吧。”明安没有说话转身下了楼梯,我亦步亦趋地跟随身后,画馆外的天空如水洗一碧万顷,明安靠着他黑色奥迪车,修长的身形配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清澈的眼神微微眯起,脸上是一种似笑非笑表情。他用两根细长的指头轻轻敲击着车顶。
   斟酌片刻对我说:“小米你的人物表像已经很好了,无论光线,柔和度,饱满度,以及线条等等都已经很完美,但是有一点致命伤,那就是你笔下的人物缺少灵魂,缺少灵气,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明安试探性的话语一针见血,我低下头思忖良久我不知道琼儿的离别会给我的作品带来这样巨大反差。
   见我沉默不语,明安沉吟片刻打开车门:“我今天带你去见一个人,希望从她身上你可以悟出些什么。”说完招呼我坐进车里。
   路上明安居然去花店买了一束娇艳玫瑰,我心里有些纳闷却也不好问为什么,对于明安我一贯是敬重的,虽然他没比我大几岁,待人也随和亲切,笑起来两颗小虎牙就调皮地露在外面很孩子气。但是他平时的作风却颇为严谨,明安在画坛里属于后起之秀。我们知之甚少,他也从不透漏关于自己任何琐事,即使是作为得意门生的我也只是在一次人物画像展览中偶尔听他提起画中女孩像他初恋爱人,说完又摇摇头自嘲地笑笑。我看了看画像用明黄色颜料勾勒了一大片金灿灿向日葵,一位白衣少女伸展双臂拥抱太阳,女孩长发飘飘,线条细腻而流畅,分外耀眼的向日葵和淡蓝的天空以形成鲜明对比,给人强烈视觉冲击。凸显出青春的阳光和快乐。让人沉陷其中,明安站在画像前痴痴地看着画中女孩的背影,一动不动宛若雕塑。画中少女身影略显单薄却又充满生命力,这个背影像极了一个人,是谁呢?
   在古朴典雅的《梅西》剧院门口明安跳下车,我亦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进了剧院,没想到明安带我去的是后台,从他和工作人员的招呼感觉到他和这里很熟悉,我们抱着一大束玫瑰花颇显滑稽地穿过糟乱的通道,躲闪着一行人诧异的目光,推开一扇水晶玻璃门,这里是演员化妆间,地上桌子椅背上到处是散乱的戏服,和各种头具,靠门的一排杂箱,盔头箱,二衣箱,把箱,大衣箱,全是戏曲的完整行头。在一个个隔间,都有一面半身镜子,镜子前很多演员正在画妆,化妆师和造型师之间的话语交流很少,大家都默然有序地装扮着;有的是老生,有的是小旦,明安和他们笑着点点头,把花放在化了一半的青衣化妆台上,笑着说道:“欢迎你归来。”
   镜子里的人转身回眸一笑:“谢谢你明安。”
   而我盯着镜子里的人细看时不由脱口而出:“琼儿?”
   是的,尽管脸上涂满了色彩,头上戴着凤冠,身上穿着中衣戏服,但那双婉转的丹凤眼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我曾经朝思暮想的琼儿。三年不见她消瘦了很多。
   明安回头看我一眼:“你们认识?”琼儿抬眼看到我,惊了一下,停下手中的装扮。有一瞬间我们僵住了。她的眼里喷着火像要把我烧成灰,我低下头躲闪,就像躲避内心深处的拷问。
   琼儿的神色很快恢复过来笑着问明安:“原来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高徒?”
   “是啊,小米的悟性极高,有很深的文化底蕴,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你们认识?”明安毫不吝啬地对我夸赞。
   琼儿顿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回道:“哦,小米是我江西老乡。”
   “是啊?好巧。”明安诧异地回头看我一眼。
   琼儿又道:“名师出高徒,你这学生青年才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琼儿的话好像是夸赞我,在我听来却字字是泪。
   明安接口道:“小米很有天赋,是不可多得好苗子,你们认识多久了?”看来明安对我们勾起了好奇心。
   “我们在一次文化活动中心接触过一两次,比较谈得来”琼儿淡定自然就像真的一样。
   她随后又说道:“对于画画我是外行,不过有句老话:画人画虎难画骨,所以画画,画心是最难的是不是小米?”琼儿促狭地对我眨眨眼。她的一席话让我脸涨得通红,想欲分辨些却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安不明就里接口道:“这倒是,小米的画很出彩,但是对于人物灵魂总好像缺点什么,他很爱京剧,而艺术都是互通的,所以我想带他来感受你戏曲中的精髓。”明安对我的良苦用心让我内心一阵感动。
   “哦,这样啊。”琼儿若有所思地笑笑,看着镜里自己。
   提起画笔却又顿了顿下颌:“明安,你看我的左边的眉毛是不是有些偏低?眉心处的眉峰没有勾勒出来啊?”明安看着琼儿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明安,可不可以借你的爱徒替我画眉如何?”“这——”琼儿的反常让明安有些作难。
   他回头看看我,伏在琼儿耳边耳语:“琼儿,你这是唱的哪出?“
   琼儿眼中有泪,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我唱的是玉—堂—春。”
   我没有听琼儿的《玉堂春》自顾推门而出,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忍在眼里的泪还是滚了下来。
  
   【三】
   琼儿的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让我依稀回到那个闪着粼光的日子,在那座布满丁香花的园子,紫色的花瓣落英缤纷铺满了青石小路……
   “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那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言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琼儿轻启朱唇,唱的满工满调,缠绵悱恻、余音绕梁。仿佛穿云裂帛的激越中透露出岁月如歌的人生离合。
   她的头上是银钉头面、水纱网子、大头片子、一身罪衣罪裙、腰巾彩鞋、白腰包、蓝绸条、两手相握做被枷之势,宽大的水袖中露出一只柔荑,哀怨的眼神,唱腔细腻温柔,处处入戏把苏三心里的凄凉演绎的荡气回肠,一点都不逊色京剧名家李佩红。
   每每此时,我坐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手摇一把折扇,闭着眼一边聆听着优美的曲段,一边嘴里哼着过门:“锵锵以锵锵欸。”
   琼儿却轻移莲步到我身边娇嗔一声:“大人,可要给奴家做主哟。”我眯缝着眼站起来用扇柄托起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色眯眯道:“小娘子,快与我细细说来。”
   琼儿噗嗤一笑打落我的扇柄:“一看你就知道是个昏官!”我拉起琼儿,拥入怀中哈哈大笑,“我这官虽色,此生必不会辜负佳人。”琼儿依在我怀里,像—朵在夏雨之后悄然绽开的睡莲,含着晶莹的雨珠,羞怯地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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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给读者描绘了一段很是令人叹息,结局却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爱情故事。作者以“我”(即小米)和琼儿的爱情故事为整篇文章的“埋伏线索”,经在对主人公小米的生活描写和在与他的绘画老师明安的故事情节的发展中,将先前埋下的小米和自己原来的情人琼儿的故事真相逐步解开。从小说的情节设计上不错。作者在文中善于细节描写,着重并用人物的动作与对话的细腻描写,刻画人的心理活动,使文章的人物鲜活生动。但是,在有些非主要情节和一般人物的描写上,详略处理还须斟酌。拜读了,推荐欣赏。【编辑:翔鹤掠雲】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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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翔鹤掠雲        2015-11-26 19:13:28
  拜读新作,问候作者!
回复1 楼        文友:莹莹子期        2015-11-27 11:21:21
  谢谢老师精心编按,敬茶,一切都好。
2 楼        文友:常言笑        2015-11-28 22:39:16
  这是一篇言情小说,作者的文笔细腻,善于通过环境的描写以及周围气氛的烘托,对话中的营造和人物的动作来展现一个个鲜知的面孔,让我们看到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物,为作者点赞
回复2 楼        文友:莹莹子期        2015-11-30 13:50:36
  谢谢友友欣赏,距好作品还有差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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