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伴】不可饶恕(小说)
你知道人的一生比死亡还艰难的事,
是什么吗?
是饶恕。
因为你要经历一段很长的痛苦后,
才有可能饶恕。
而至今还没有人能挺得过那一段很长的痛苦,
绝无例外。
——题记《不可饶恕》
沿着一条官路,向东南出发,大概行二十公里,跨过一个楚水大桥,便来到楚门镇。虽说只是一个镇,但人烟密集,生意兴隆,宛若一个小小的县城,颇为繁华。
今天恰是周末,寒风逼人,人们千呼万唤的一轮红日缓缓升空,洒下万束光芒,温暖着长长的街道,车来人往,呈现出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及至中午的时候,一辆大众轿车驶进楚门镇主街,在一个十字路口处,往北而行,来到一处大院前,缓缓停下。跟着开车的那一位青年,快步下车,从后备箱中,提出一个大蛋糕来。此时,后座也下来一人,约有五十来岁,一身西装,相貌堂堂,立身一站,对那个青年,说道:“将蛋糕给我,你忙别的事吧,如果外出,我再叫你。”
青年将蛋糕递出,躬身笑说:“好!邹书记,您有事再吩咐我。”
邹书记提着蛋糕,慢条斯理地上前推开朱红的大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翠竹,迎风招展。来到堂屋,将蛋糕放在一张精美的饭桌上。邹书记换上棉拖,又来到厨房,见到一位中年妇女,烫着枣红波浪卷,妆容精致,一身宽松棉衣,凸显出雍容大度的风范。此刻她正在弄几盘美味的佳肴。
“文丽,家少还没有回来吧?”邹书记问。
“还没有呢?今天不是休息天吗?可能还在市区那个家中睡觉呢,说晚上回来。”
邹书记轻视地说:“我就说嘛,一个游手好闲,不知道孝顺父母的人,怎么可能记得母亲的生日呢?”
“长治。”一声不耐烦地呼叫其名,然后她又开口说:“你作为镇党委书记,天天就知道吵,就知道骂,你要知道,家少可不是你的跟班,再说,你父子俩就不能好好沟通一下吗?”
邹长治越说越气愤:“沟通?我和一个不可理喻的人怎么沟通?人家星蓝,长得漂亮,又知礼懂事,嫁到我们家。可家少呢?天天就知道鬼混,沾花惹草,惹怒星蓝。弄到最后俩人离婚,我现在一见到楚院长,马上就不好意思起来。如今女儿又和那个楚华禛恋爱,一时我的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若是家少和星蓝不离婚,我们两家人门当户对,市长就是楚院长的大舅哥,亲上加亲,说不定我还能升官呢?”停顿一会,邹长治又怨说:“都怪家少个败家东西,不知道好好生活。”
“哎呀,今天我的生日,你就不能少埋怨家少一句吗?你上楼,喊女儿下来,我将菜端到堂屋,我们仨人吃饭吧。”说罢,中年妇女,将几盘菜,摆到堂屋饭桌上。
邹长治来到二楼,敲一敲一间卧室的门喊道:“雨欢,你干嘛呢?快点下楼,不知道今天是你妈的生日吗?”
继而房间内传来一声:“爸,你先下楼陪妈,我马上下来。”声音甜美,使人一听,便觉得十分舒服。
邹长治又来到一间储物室,取出一瓶红酒,撬开,放到饭桌上。又陪着老婆拆开生日蛋糕,细心地插上蜡烛。
不一会儿,只见邹雨欢身着一身棉睡衣,秀发散乱,未施粉黛,皮肤已然一如雪花那般白皙,又加上,微微潮红色,一张小脸仿似是春日桃花的盛开。作为书记的千金,楚门镇的第一公主,邹雨欢身上似乎与生俱来,便有一种脱俗,高贵的气质。她的右手,抚摸着小腹处,爱意满满,眼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辉,但邹长治夫妇不明所以,便问道:“雨欢,你身体不舒服吗?”
邹雨欢微微一笑,说道:“没事,没事,妈,祝你生日快乐,越来越年轻。”
“谢谢宝贝!”语罢,妈妈又轻吻一下女儿的脸颊。
桌上摆着一个蛋糕,鲜艳夺目,上面还书写着‘何文丽,生日快乐’的字样。邹书记点燃蜡烛,说道:“老婆,许个愿吧。”
名叫何文丽的生日女主角,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默默说道:“愿我的一儿一女,未来都有一个温馨的家庭,并且幸福,快乐一生。”
吹熄蜡烛后,邹长治在三个玻璃高脚杯中,泻上红酒,邹雨欢下意识地摸一摸小肚,推说道:“爸,我不喝,你和妈妈好好喝几杯吧。”
何文丽笑说:“雨欢,怎么回事?你不是挺爱喝红酒的吗?”
邹雨欢也不知道怎么搪塞妈妈,一直就说:“不想喝,不想喝。”
吃到一半,邹雨欢又笑嘻嘻地说:“妈,你和爸爸,好好浪漫一下吧,我上楼睡一会,不碍你俩的事,好吧。”
邹长治呵呵一笑说:“好你个小丫头,还敢开爸妈的玩笑。”
邹长治话未落音,邹雨欢已经来到二楼上。推开卧室的门,一股独有的香气,弥漫整个闺房内的边边角角,粉红色的大床上,有一只毛绒绒的熊猫和海豚,两个都有一米来高,陪伴着女主人,夜夜入梦。
邹雨欢端坐在梳妆台前,愁眉不展,台上摆着一张市人民医院出具的怀孕B超单,日期显示是昨天,姓名栏中,赫然写着‘邹雨欢’三个醒目的方块大字。她现在一直琢磨着:“我该怎么告诉华禛呢?华禛一旦知道,是惊喜还是惊讶呢?我们还没结婚,爸爸若是知道后,会不会大发雷霆呢?”
邹雨欢轻叹一声又想到:“但也不能不告诉华禛呀?”想来想去,她又皱着眉说道:“”等到晚上下班吧,我要见面,好好说给华禛听。”
静默一会,她心中又想起第一次爱上楚华稹的画面:那是一年前,一个秋日的午后,姥姥生病住院,她来探望,在一间诊室内,她见到楚华稹,坐在办公桌前,用温和的话语,接纳着每一个病人。其修长的身材,俊美的轮廓,无时不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想到此处,邹雨欢的脸上又泛起一股甜蜜的笑意来。她又想到:“谁知后来,嫂嫂非得和哥哥离婚,而嫂嫂呢?又是华禛的亲姐姐,原以为我俩的事再也无望,谁知华稹却比以前更加爱我。”
此时的她,感到一阵无与伦比的快乐,望着镜中漂亮的模样,似乎是楚华禛坐在对面一样,她俏皮地说:“楚华禛,你说,你为什么偏偏爱上我呢?你舅舅可是市长,听说要将副市长的女儿嫁给你,你都不愿意,你说,你那么优秀,怎么会爱上我呢?”邹雨欢似乎是一个人沉浸在美好幻想中,自言自语。其实冥冥之中,她是在相问楚华禛。可是她需要答案吗?她不需要。
邹雨欢一阵心满意足后,又嘟着嘴,下定决心说:“不管哥哥和姐姐结果怎么样?但楚华禛,你给我记着,我们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随后,她将怀孕B超单放进抽屉中,上床抱着一只熊猫,进入梦乡。小嘴甜甜地笑着,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梦到和楚华禛在一起?
大约是午后三点钟,太阳的光线斜射进房间,送来一片暖意。邹雨欢梦醒,打开微信,望着楚华禛的头像发呆,然后发送一句:“你干嘛呢?有没有想我呀?”
还未等到楚华禛的回复,却见一个陌生人加她。她本不愿与陌生人闲聊,可那一位陌生人却说:“我有一段有关楚华禛的视频,想送给你欣赏一下。”
邹雨欢鉴于视频有关心上人,便没有拒绝,接着陌生人便发来一段视频,她迫不及待地下载一瞧,竟然是楚华禛和一个女孩,在一个房间,赤身裸体,在行巫山之会。
她杏目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嘴上不住地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是华禛,不是……”说着她的眼睛,就如同泉涌一般,酸苦的泪不住地滑过腮边。
邹雨欢猛然起身,急急忙忙下楼。一出门口,见到一辆黑色福特轿车慢慢地停靠大门右侧,下来一人,原来是邹家少,高高的个儿,也是一个俊美的青年。
邹家少见妹妹如此不修边幅,身着睡衣出门,便说道:“你个死丫头,也不换身衣服,恁着急干嘛?”
邹雨欢未搭理哥哥,只因她一心要到楚门镇第一卫生院,找到楚华禛,将视频的事,问个清楚?
街道上,你买我卖,一派祥和气象。可是,万千人海中,谁又在意,有一个女孩,满载痛苦的心事,默默地垂泪,正与你擦肩而过呢?
难道说,那一张又一张笑容的背后,都有一段不可言说的秘密吗?
而那一个‘秘密’,是否可以饶恕呢?
邹雨欢来到楚门镇第一卫生院,见到一些病人,正在无可奈何地来到医院,接受治疗。世间又有谁不想健健康康呢?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一楼,顾不上礼貌地敲一下门,便一头扎进左侧靠北的一间诊室中。她见到楚华禛正在温声细语地询问一个病人的病情?但她已经等不及,便将视频,放在楚华禛眼前,哭着质问:“你给我解释一下?”
楚华禛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说:“你没瞧见我在忙吗?”无所谓的神情、冷漠的语气,致使邹雨欢听后,心中顿时一懵。
坐在楚华禛对面的刘主任,见此剑拔弩张的一幕,便对邹雨欢笑说:“雨欢,怎么回事呀?别着急嘛,有话慢慢说。”
邹雨欢已经不再理任何人,牵住楚华禛的袖口,倔强地说:“你给我出来一下。”
楚华禛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对病人说:“按照我写的单儿,你到柜台取药吧,先吃上一个星期,看一看疗效如何再说,好吧?”
说罢,楚华禛和邹雨欢二人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往楚水河岸来。
楚水大河,传说是北宋年间,包拯为造福当地人民而率领人工挖就。如今又经过新中国的治理,重新开挖,使得楚水大河至今依旧是由东往西,浩荡不息。
水浒人家,风景如画,靠近镇上处,又建公园,娱乐场所,可谓是一带风景度假区。
曾经二人不止一次地融进此地的美丽风景中,直到今天,耳畔依旧回荡着二人的欢声笑语。
二人来到楚水大桥的东边岸上时,楚华禛便在一条石椅上静坐下来,点燃一支香烟,翘起二郎腿,望着冷冷的河水,悠闲地吐着烟圈,浑像一个无事的人一样。
邹雨欢大吼道:“难道,你就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吗?”
楚华禛不屑地说:“需要解释吗?”
邹雨欢气得有一点口吃,说道:“你,你,你为什么要背着我和别的女孩发生关系?”
楚华禛冷哼一声,说道:“我想!”
邹雨欢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拽住楚华禛白色大褂的衣领,大声说道:“你当初对我许下的诺言呢?难道都是假的吗……”
邹雨欢话还未说完,楚华禛便甩开她,干脆地说:“对!”
邹雨欢望着楚华禛绝美的一张脸,竟然一瞬间变得像个魔鬼一般,她心中一时害怕起来,怯弱地问:“华禛,你难道不爱我吗?”
楚华禛轻蔑地一笑,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接近你,对你好,只是因为要报复你家,谁让你哥背叛的我姐姐,还有我知道你是你哥最疼爱的人,所以我利用你,占有你,现在呢?我要和你分开,不再要你,明白吗?”接着楚华禛又冷笑一声说道:“你受的伤越深,你哥越不得好死。”
邹雨欢听来,楚华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刺刀一样,狠狠地刺穿她的心,她的心,在滴血,一滴,两滴,三滴……她麻木地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
邹雨欢想到那是一年半前,她哥哥和嫂嫂大婚,由于两家显赫的地位,整个楚门镇主街,都是火树银花,喜气洋洋。可是呢?哥哥年轻气盛,整天鬼混,唱K,泡酒吧,夜不归宿,工作不上进,致使嫂嫂非得离婚。而离婚后,哥哥却发现自己是那么地深爱着嫂嫂,想挽回嫂嫂,所以一改陋习,可是呢?嫂嫂却已经不再回来。
更让她万万没有想到,楚华禛心机如此之重,竟然是为报仇雪恨,而爱上自己。邹雨欢无助地说:“你那么优秀,怎么会爱上我呢?”邹雨欢好像是问自己,好像是在问楚华禛,又好像她是在问月老。
楚华禛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心中所想何事?只是眼圈发红,转身望向别处,不再看她。
邹雨欢站起身来,对楚华禛又露出一丝柔情,说道:“华禛,哥哥和姐姐的事,与我们又有何干呢?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我们不学哥哥姐姐,好吗?”说着,她又泪如雨下起来。
楚华禛背对着她,冷冷地说:“你只是我的一个利用品,我根本就不爱你,你还不明白吗?”
邹雨欢又想到腹中可怜的胎儿,但她决定不再告诉楚华禛,只是委屈地骂道:“楚华禛,你个王八蛋,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楚华禛似乎不想再听她说什么话,起身离开,残留一个冷血的背影,在邹雨欢的瞳孔里,无限的放大,直到大到让她忘却她身在何地?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她是生还是死?
而楚华禛在离别的那一刹那,终于强忍不住,一颗硕大的泪滴,夺眶而出……
晚上下班楚华禛回到家中,没有吃饭,便来到二楼,关上手机,将自个锁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
没有一个人知道楚华禛此时是什么心情?
或许只有本人明白,可是又能对谁说出来呢?
翌日,清晨,太阳依旧如约光临大地。街道上似乎一片平静,但不可否认的是,各行各业,依旧在运行。楚华禛神色疲惫,喝一杯豆浆,又来到卫生院上班,病人依旧来来往往,可是楚华禛却心不在焉起来。
午餐时间,楚华禛也无胃口,刘主任打饭回来,关心地问:“华禛,你没什么事吧?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楚华禛心神不定地说:“没事,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