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狗狗到底热不热?——不该有的论证缺陷(随笔)
记得某知名频道有一档比较热的流言求证节目(就事论事,不便指出具体频道和节目),其中有一期里求证给狗狗剃毛能不能让狗狗更凉快。节目的论证过程大致是这样的:先将狗狗置于恒温环境下一段时间,测量其体温,给狗狗剃毛后再次置于相同环境下同样时间,再次测量其体温,发现并没有明显下降,紧接着插播一个专家访谈的视频,引用专家解说——给狗狗剃毛剃去的是外层保护毛而非内层绒毛,由于隔热保温作用主要依靠内层绒毛,所以剃去外层保护毛对狗狗体温影响不大,之后节目就宣布结论:剃毛并不能让狗狗更凉快。
虽然结论毋庸置疑,但仔细一推敲,这个乍看之下挺合理、挺像回事的论证过程其实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论证中混淆了温度觉和温度的概念,论证实验和结论毫无关系。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这里有必要先明确几个概念。一是我们平时所说的热不热、凉不凉,实际所指的是主观感觉而非绝对温度。二是温度觉包括冷觉和热觉;热觉即是“热”刺激对热敏感的热感受器导致的主观感觉;冷、热的感觉跟皮肤温度和环境温度有关,是相对的。三是高等恒温动物的体温调定点学说,简单说来就是高等恒温动物在体温过低或过高时,可以通过一系列生理调节来维持体温的恒定——比如冷时可以收缩皮肤血管减少血流减少散热,热时可以增加汗腺分泌带走热量。理解了以上概念,我们很容易就能发现,狗狗剃毛前后的体温变化不大,完全是因为狗狗自身体温的生理调节所致,跟剃不剃毛并无直接关系,也不能单独决定狗狗自身的冷热感受。也就是说,节目前面所做的一系列看似很科学、很严谨的实验,跟最终结论毫无关系,其结果并不能成为得出“剃毛不能让狗狗更凉快”这个结论的依据。节目唯一能为最终结论“撑腰”的只是视频里专家的一席话而已。说得严重点,之前的论证实验就像魔术表演开场时的炫目表演,只是为了吸引眼球,分散观众的注意力,而跟魔术本身没太大关系。可以说,如果没有最后专家的解说视频,论证实验本身完全不足以得出最终结论。
虽然人犯错总是难免,但是在一个电视节目上,而且是普及科学知识的“求真”节目上出现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低级的、“牛头不对马嘴”的错误,实在是说不过去的,不得不说,这让人非常遗憾。电视节目作为一个公共传媒,对公众群体有巨大的影响力,有责任有义务向大众传播正确的态度、观念和知识。公共传媒对待问题的态度会影响公众对待问题的态度,公共传媒上任何谬误的传播都会给大众带来困惑甚至错误的导向,甚至会带来难以消除的负面影响。从这个角度上讲,公共传媒上任何处事态度上的偏差和任何谬误的传播都是其失职,都是不可原谅的。这个错误的出现至少有以下一些原因:一、节目策划时没有做好功课,作为非专业人士没有仔细学习研究相关知识,论证实验设计凭主观、想当然,没有咨询过相关的专家,导致实验设计不科学、严重偏离论证方向。二、审核节目时缺乏严谨细致的科学态度,导致明显的谬误得以过审,得以传播。三、最重要的,节目制作单位对这类节目在观念上缺乏正确的认识,把这类“求真”节目等同于一般娱乐节目,对其中出现的观点和主张的分量评估不当,对其影响力缺乏正确预期,制作时随意性太强,有“不求精致,只求一乐”之嫌。这些原因的背后其实就是公共传媒对公众意识的缺乏和责任心的缺失——只满足于做出节目而忽视了节目的质量,只满足于博得公众一笑而忽视了公共媒体的责任,说重了,这就是公共传媒对公众的不尊重。如果这样的情况多了,久而久之就会导致公共传媒在大众心目中的可信度下降,进而影响力下降,这相当于 “自废武功”。当一个“求真”节目被公众看成是“只为一笑”的娱乐节目而非严肃的科普节目的时候,其传播知识的作用也就丧失殆尽了,这个节目也就该“寿终正寝”了。这既损害了公共传媒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有让公众失去了一个可以信任的获取知识的渠道,可谓是真正的“双输”。这种结果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其实,要做好一个节目,我想也不是太难,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好,惊艳世人的特技也罢,应该说都不是必须的,唯有做节目时对公众负责的态度和实事求是、精益求精的精神才是一个节目是否成功的关键。当一个节目于细节处给予了事实足够的尊重、给予了公众足够的尊重,自然会受到公众的接纳和欢迎甚至热捧。当一个节目真正成为了一个公众信任的乐于接受的正确观念和知识传播渠道,也就达到了“双赢”。
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公共媒体在做节目时能够以最负责、最严谨的态度,尽最大的努力,减少节目中的不科学、不合理,减少节目中的瑕疵,争取让这些节目成为公众信任接纳的良师益友、喜闻乐见的消遣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