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逢春】我面前的磨刀人(散文)
寒冬腊月,清晨小区安安静静,那厚厚的雪被之下,隐藏着生命的气息。“磨剪子来戗菜刀”——一大早天刚亮,苍老沙哑的嗓音远远地飘过来,穿过嘀嘀呜呜车辆的嘈杂,越过市场上此起彼伏的叫卖,把我从梦中惊醒。
“要过节了,你去把菜刀磨一磨吧!”老伴在厨房对我说。我慢腾腾地来到楼下看见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藏蓝色的裤褂,推了辆像他一样老态龙钟的车子出现在我的面前。老人头上戴了顶鸭舌帽,深蓝的颜色,已经洗得泛白。古铜色的脸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那些皱纹似乎是一种关于岁月与人生的诉说。
背影中,依稀我记得,儿时那个年代只要磨剪刀人响亮的吆喝声从那小巷里传出来,那些年迈的老奶奶就会从针线篓里翻出几把半新不旧的剪刀,做饭主妇就会拿出菜刀,交给磨剪刀人去整修一番。“文革”中磨刀人这吆喝声不见了,说这是资本主义的草,……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那吆喝声抑扬顿挫地又在街巷中似唱山歌一样回音四起……
现在看到的磨刀人不再是扛着板凳走街串巷喊叫了,而是骑着电动车驮着长条板凳用录音喇叭吆喝着!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辆旧式的电动自行车。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车圈锈迹斑斑。自行车后架上搭了个褡裢,里面鼓鼓囊囊的,一条板凳横在后架上。那板凳不过一米长,车停下后老人把它放在地上,他坐在一头,板凳的另一头立着块砂轮,老人和砂轮之间有一个长方形的木槽,木槽里放了块磨刀石……
我把刀递了过去,定睛一看,这不是过去我在旧小区居住在前院的王二哥吗?老人笑着接刀在手。微笑中,我似乎想起现代京剧红灯记中那位不知名的头戴旧毡帽、身穿旧棉袄、扛着板凳,凳前放着一块磨刀石那瘦老头的地下工作者形象……王二哥转动摇把,砂轮飞快地转动起来。移刀过去,沙啦—沙啦,刀身摩擦出一条条划痕。调转刀头,砂轮飞快地旋过另一侧。打磨完,从板凳旁的易拉罐里拎了绳头,易拉罐里装了半罐子清水。老人用绳头抹湿了磨刀石。刺啦、刺啦……左手握刀,右手向前推动刀背,那刀在已呈弧形的磨刀石上来回滑行着。他那佝偻着的背时起时伏,刀身上出现了灰色水渍,时浓时淡。然后他又提刀在手,从褡裢里抓过一块抹布,擦去污水,探了拇指伸向刀锋,指肚自下而上滑行过去……老人停下时,额角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抓过抹布,再次擦净水渍,拇指与刀锋有了第二次接触。老人终于直起身子,离开了板凳,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转眼间,老人跟前堆放了已经磨好的六、七把菜刀。多年不见了,王二哥看到我非常高兴。空闲时和我谈话中知道:那年他在企业下岗后,遇到生活上的困境,怎么办?就捡起当年老父亲从山东家带来的手艺,干起这个行当了。这几年饭店、酒店多,一天有时干不完一家的活,所以生意可以,收入不错,就是早起晚归辛苦点。供儿子大学毕业后,孩子招聘在某机关参加了工作。现在生活一点点好了,儿子不让他再干这个了,嫌丢人。他还和我讲了这几年遇到的那些难事,有人曾把他当成坏人送到派出所,还有人不让他进小区磨刀……他在生活的道路上闯过了一个个难关,王二哥一路走下来真是不容易啊!他清纯透澈的心地像山林间的泉眼,旷野里的初雪,还没有被生活中的污水与人生烟道上的灰尘所污染。和王二哥交流情感,你会感到他没有一点于世故复杂而灰心。说话间,还有许多人不断地往这里送菜刀,王二哥乐呵呵地与他们一一打招呼。我看到他满脸劳碌的汗水充满了皱纹,心里酸酸的,不忍心再打扰他。我轻轻放下了钱,默不作声转身悄悄离开了……
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了,传出刘欢“磨刀老头”的歌声:“不管生活变化怎么多,你的剪子菜刀还得磨,别看我已经有六十多,我还必须每天去吆吆喝,磨剪子来戗菜刀……”歌声中,我的脑海里还不断涌现王二哥那磨刀劳作的身影,心中无限感慨:衷心地祝愿王二哥呀,他的身体硬朗健康,生意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