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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渔舟】归(小说)


作者:云随风 童生,837.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928发表时间:2015-11-30 19:05:17


   从小,薛明就是个虚荣心极强的孩子。薛明很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他知道父母识字不多,从不让父母到学校,因为父母太土,他考了满分的试卷放在书包里从不给父母瞧。但他好几次从门缝里发现,父母趁他离开的空隙偷看他的书包,然后两人相视着,笑逐颜开。
   一年一年,薛明像竹子拔节一样郁郁葱葱长大了,父母也老了。
   到他考大学的时候,家里早已是负债累累。父亲患白内障多年,因为一直没钱治疗,视力越来越模糊。父亲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来了,关上门在里面不知说什么,言辞似乎很激烈。他隐约听到,亲戚们要父亲先治眼睛,说让他读到高中毕业就已经算对得起他了。
   薛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他不知道自己面临的将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不一会儿,门轻轻地被叩响了,是父亲。
   父亲说:“娃儿你放心念书去吧,爸反正老啦,这眼睛就别管它,一时半会儿瞎不了的。你不要背任何思想包袱,好好念书,考上大学,我和你妈再想办法凑齐你的学费。”父亲知道儿子听见了他们的话。
   他一下子惊喜得差点儿跳了起来。但转念想到父亲的眼睛,鼻子又酸了。他咬了咬唇,突然低下头搂住了父亲。瘦小的父亲,只及他的胸膛,在他怀里像一根小草倚着大树。而这棵大树,却仍然要依靠小草来给他生命力和养分。那是他懂事以来和父亲的第一次拥抱,感动之余他暗暗发誓,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他们。
   薛明终于考上了大学。
   大学期间,他没有回过一次家。一方面是为了节约路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多些时间打工挣钱。每次给父母去信,回信总是说一切都好。
  
   二
   大四时,薛明狠命地追求起系里一个高干的千金。那女孩刁蛮,骄横,但身边还是围了不少目的相同的男孩。
   为了把她追到手,薛明给她排队打开水买饭,在众目睽睽之下弯腰给她系鞋带、擦皮鞋。有一次薛明忘了她咽喉痛,端给她一碗放了辣子的米粉,可是她,二话不说就直接摔碗,米粉和汤泼了薛明一身,他只用了用三秒钟,极力平息愤怒再笑着认错......
   那样的时候,薛明就忍不住地怨恨自己无能的父母,他悲愤地想:如果不是脱胎于他们这样的穷窝,他堂堂七尺男儿,又何苦来受一个女人的气呢。
   薛明用常人难以忍受的委曲求全击败了所有情敌,终于赢得她的垂爱。
   在她父亲的关系网下,薛明顺利进入了一家报社。看到有些同学还在为工作东奔西走,他庆幸自己的明智选择,更加觉得她就是他需要的一切,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她。
   偶尔,薛明偷偷寄点儿钱回家,但从不超过两百元。不是舍不得,他怕的是父母以为他在城里过好了,过来投靠。那时他已结婚,和她住在两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里。
   有天薛明收到一个家乡寄来的包裹,打开来看,是四双布鞋,男女式各两双。里面有封信:“娃,城里的皮鞋硌脚,特别是你媳妇儿,高跟鞋穿久了一定脚疼……”
   薛明的眼睛有点儿潮,在那个常停电的小村子,他可以想象老母亲是如何在煤油灯下为儿子、媳妇一针一线地缝做,腿患残疾的她又是如何艰难地拿到十几里外的镇上去邮寄。然而,妻子却说那土得掉渣,要他赶紧扔掉。看着她轻蔑的眼神和高昂的头,他腾地站起,举起手。她怒目圆睁:“怎么,想打我?打呀打呀,打了我你会马上滚蛋,回家陪他们种田去!”
   薛明的手颤抖着,最终还是“啪”的一巴掌打下去,只不过,是打在自己的脸上。这狠狠一掌,是替父母打的,他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打完之后,他亲手将那包裹扔进了垃圾箱。
  
   三
   在两三年的时间里,凭着自身的才气和岳父的帮助,薛明成了省里的名记者,业余创作的诗歌和散文,获得各种奖项。如日中天又忙碌的日子让他渐渐忘了遥远的父母,直到一天电视台有一档音乐节目做他的专访,漂亮的女主持问,能否告诉大家,是哪两位伟大的双亲培养了这样的英才?
   成年累月的父母的影子一下子浮起在薛明的脑海——种田的,刨地的,平凡的再不会平凡。可是当年的虚荣心仍撕扯着他,他必须撒谎。
   薛明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有些结巴地说:“我父母,都、都是高校教授……”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呃,现……在,都退休了。”说完已是满身冷汗,他生怕被继续追问是哪所高校的教授,还好对方适可而止,他才虚脱般地喘过一口气来。
   不久有个采访任务,要薛明回家乡采写一名干部因公殉职的事。他有些欣喜,心想终于有机会顺路回一下老家了。
   回家收拾行李时,不料妻子要跟薛明一起去,说正好休息几天一人在家很寂寞。他暗暗叫苦,不得不取消了看望父母的念头。
   当车轮风尘仆仆驶到家乡时,下起了大雨,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薛明心里酸酸的。一别经年,县城还是没多大变化,不知养育他长大的村庄是否依然如故?他示意司机将车开往他曾熟悉的小镇。不能回村,能看一眼小镇也好啊。轿车在小镇的街道上缓缓前行,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雨中的一切,近乎贪婪。
   然后,薛明仿佛被电击一般地愣住了,半晌才对着司机大叫了一声:“停车。”车停下了,车里所有的人惊诧地看着他。
   而薛明转回头对着车后面的一幕就像傻了眼一样,他看见了数年未见的父母。几年的光阴,二老的背全驼了,花白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正簌簌滴着水,相互搀扶着在雨帘里溜溜滑滑地行走。父亲的眼睛看来已完全失明。他右手握着根长木棍在地面上敲点探路,左臂被母亲搀着,背上有只粗糙的木盒和两个小板凳。木盒的麻绳上系着小铜铃,盒子外露出一块粗布的片角来,布上一个大大的“命”字隐约可见……
   薛明明白了,父亲是在镇上给人摸骨算命!难怪那年父亲要他买几本根据生辰八字算命的书寄回去,而他,竟然就信了父亲说是帮村里某某买书的话,其实这样简单的谎言只要用心去推理,用一秒钟就可以想过来,而他居然没有猜出。
   薛明的心痛得有些痉挛,父亲因他读书延误治疗致瞎,他出人头地了却忘了父亲的存在。已丧失劳动能力的父母,就是靠这份朝不保夕的收入来应付风烛残年吗?现在大雨如注,可怜他们还要一步步踩着泥泞回家,否则,夜晚来临便无处容身。
   薛明想下车向父母扑过去,把落汤鸡似的二老扶上车,送他们回家。但手放在车门的门柄时却没了勇气,他不知道当他介绍那是他的双亲后,车里的同事和司机会在背后怎样耻笑他,妻子又会如何。
   薛明只好试探着,表情淡定地说了句:“那两个老人怪可怜的,我们送送他们吧!”妻子骂他多管闲事。司机也说:“您心真善。但往前面去是土路,路面都湿了,我们这车只怕不太好走吧?”
   薛明哑口无言,只有看着二老慢慢从车前走过。打开车窗,漫天雨丝斜飘在他脸上,借着大雨,他无法自制地泪流满面……
  
   四
   薛明终于逮住一次出差的机会回了老家。
   走进村子时已近黄昏,邻里乡亲热情地一涌而上,纷纷感谢他送给乡亲们的地方特产。薛明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寄过特产了?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一定是父母,从镇上买了城市的特产,替他对家乡人的疏忽、冷漠而挣口碑啊。
   这样一想,薛明愧疚得无地自容,只好讪笑着走开。
   刚转身,却很清楚地听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这小子狠着呢,他爹妈把他说得再好我也不信!”“还说儿子老写信要接他们去城里,他们自己舍不得乡里乡亲不愿意去哩。”“你瞧他在电视上人五人六的,结果一开口爹妈都不认了,说是什么什么高校教师。”“当初他爹妈从棉花田旁边把他捡回来时我就劝过了,捡来的孩子不好养呀……”左邻右舍都看出了他的情形,多少也知道他这几年对父母如何,不是千里万里,从不见回家看父母,还能给左邻右舍买特产。
   捡回来的?原来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仿佛一记晴天霹雳,一瞬间他的心被炸成了万千碎片。薛明走过去张嘴想问问什么,喉咙却被哽住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看着他的惊愕,人群突然不约而同地一下子散开了,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难怪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他们,难怪他考上大学那年,一屋子的亲戚都说让他读到高中毕业就算对得起他了。
   这些年来,薛明一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母的疼爱,埋怨着父母是庄稼人的身份,却不知父母于他,只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啊。而他为了所谓的前途,竟然忘恩负义,攀附不爱的女人过着舒适却低贱的日子,亵渎了父母高尚的付出和爱。他得到了一切,却把良心丢了。
   薛明踉跄着跑进养育他长大的土屋里,老父亲用两手在空中摸索着问谁呀?他带着哭腔大叫一声“爸”,双膝便跪下了。
   眼睛失明,只是看不见俗世凡物,而心灵失明,就看不见亲情的伟大。那一刻,万语千言都无从表达,薛明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该如何走以后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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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眼睛失明,只是看不清俗物。但是如果是心灵失明,就会迷失了自己。本文以第三人称书写了一个感人的故事,他,是一个被父亲捡来的孩子,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而他在虚荣心的驱使下,远离了故土,远离了那两颗真爱他的心。一次回乡,让他看到了父母的漂泊无依,再次回乡,得知真相的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和情感,他踉跄着跑进土屋,双膝跪在老人们的面前,从此,他迷走的心明了了,开始继续走他的人生之路。作者随笔写下的故事,让我们感觉到了父母之爱的伟大,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依然拥有一颗真挚的情怀。结尾是整个故事的升华,有道是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只有心灵回归了,他是真正地踏上了自己要走的路了。【编辑:回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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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回味        2015-11-30 19:08:03
  问好,随风!一篇不错的随笔,故事很感人,带着一种心灵的呼唤与回归。
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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