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响
派出所长刘金刚回到老家后就跟他爹叫起了板,他把一挂鞭炮扔到他爹老刘头面前,气愤地说:“爹,这鞭炮是你卖给庄乡的?”。
老刘头瞧着儿子:“恩,是我卖的,怎么了?”
刘金刚看着他爹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来气:“怎么了?爹,私自销售烟花爆竹违法,你不知道吗?再说这鞭炮也不是国家造的,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快给我说清楚!”
老刘头打着哈哈笑了起来:“金刚,这鞭炮是去年的,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就拿出来给乡亲们分分!”刘金刚知道他在打马虎眼,哪里肯罢休,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也不怪刘金刚生他爹的气,前几天他刚在县里开了会,领导指示为了让乡亲们过个平安年,消除安全隐患,严禁私自制造销售烟花爆竹,一旦发现严厉查处。他开会刚回来,就听说有人在销售违法鞭炮,要是别人也罢,一打听他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这人竟是他爹老刘头。他心里埋怨他爹:爹啊爹,我的好父亲,你也不顾及你儿子的身份,你这样一带头,别人还以为是我纵容的呢,以后的工作叫您儿子可咋开展啊!
话说回来,老刘头是出了名的滑头,他儿子想对付他还嫩得很。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说开了,一会说是赶集买来的,刘金刚问是谁卖给他的,他说人多记不清了。一会又说是路上是拾来的,他说他走着走着路,忽然看见一只大箱子,打开一看是一箱子的鞭炮。最后问急了,老刘头就耍赖,瞪着牛眼嚷:“我自己造的,在什么地方我就不给你说,怎么着吧小兔崽子,有本事把你爹抓起来啊!”刘金刚一时从他爹嘴里撬不出话,他就想去问妹妹桔子,可找来找去没找到,一问他爹才知道,桔子出去帮忙了。
刘金刚和他爹是一样的犟脾气,问不出个所以然他睡觉都做恶梦。他看来硬的不行,于是他给他爹就施展起了柔功。刘金刚下厨烧了几道好菜,把老刘头爱喝的二锅头拿出来斟上,端茶倒水的献殷勤。他给老刘头讲国家政策,老刘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哼哼哈哈来了个没心没肺。
此药不行,再换别方,刘金刚又给他爹讲起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说:“私自造的鞭炮容易出事故,就拿你卖的这些说吧,一般都是一百头一挂,一头就大拇指粗,里面是满满的炸药,这就是一枚小型炸弹哪!”他拿出一挂来,拆下一头指给老刘头看:“爹,你看,这导火索多短!整挂放也没大事,可是小孩子都喜欢单崩个放啊,你说要是他们点燃了跑不开那得多危险啊!”刘金刚讲得声情并貌,入情入理,说得他自己都感动了,再看老刘头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也不给他争辩,来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刘金刚见老爷子软硬不吃,心里就像没续蜂窝的炉子,满满慢慢凉了下来。吃完饭后,他收拾完桌子,和他爹并排坐沙发上闷头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事也凑巧,这时,电视上正在播放外省一家私人鞭炮作坊因生产不慎结果导致了爆炸,做鞭炮的工人都被炸上了天,电视上是爆炸后房屋倒塌的狼籍场面。再看老刘头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啊”的一声晕死过去。刘金刚吓坏了,连忙掐人中喂热水救他爹。一会儿,老刘头终于苏醒过来,他哆嗦着嘴唇说:“要了亲命了,快去老陈家看看你妹妹去,她可能在帮忙造鞭炮!”
老陈和老刘头是发小,小时候一起偷过苹果一起作弄过女孩子,一辈子了,关系很不错。那天老哥俩见面,老陈要他代销几挂鞭炮,这点小事老刘头自然不会推辞。说来说去又说到了桔子,老陈说:“姑娘放假在家也是闲着,反正离过年还有几天,不如叫她来我这里帮几天忙,不白忙,一天给她三十块。”老刘头乍一听觉得不错,也就没有细想,就叫桔子去了。今天看到这个新闻后,老刘头吓傻了,心里后悔不已。你看,事不关己老刘头是稳如泰山,一旦意识自己女儿有危险,马上就急得跟猴似的,比谁都担心。
刘金刚骑着摩托车,后面坐着老刘头去老陈家。一路上,农家的院墙上新刷了几条标语,其中一条是:“私造鞭炮,等于杀人!”看得老刘头胆战心惊。他对儿子说:“要是桔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啊!”刘金刚安慰着他爹,心里也只打鼓。一路无话,老陈家到了。老陈看见他爷俩来了,连忙笑脸迎了出去。他正要说几句客套话,老刘头上去揪住了他的脖领子,红着眼说:“桔子呢?”
老陈一头雾水,说:“老哥,怎么了?”
老刘头都快把瘦小的老陈提起来了:“甭废话!快叫桔子过来!不,带我去见她!”
老陈心里直犯嘀咕:老刘头今天这是吃的哪门子枪药啊?老陈把父子俩带到了桔子做工的地方,只见桔子和几个小姑娘正在包点心。桔子见他们来,放下手中的活高兴的问:“爹,哥哥,你们咋来了?”
老刘头一看傻眼了:“桔子,你没帮忙造鞭炮?”
这一问把桔子也问楞了:“造鞭炮?造啥鞭炮?我一直在包点心啊!”
老陈明白过来,他一把拉过老刘头的手:“看,误会了不是!走,到我屋里说去!”爷俩跟着老陈到了他屋,桔子也跟了过来。刘金刚问老陈:“你没造鞭炮?”
老陈把头一摇:“造啥鞭炮啊,上级不是不允许嘛!”
“那你给我的那些鞭炮哪儿来的?”老刘头问他。
老陈笑了:“哦,你说那些啊?前些年我不是造过鞭炮吗?都是那时候没卖了,剩下的。现在上边不让自己造了,我哪敢再顶这个雷啊?”
原来是一场误会,老刘头感觉过意不去,得罪之处请老陈多包涵,说他主要是害怕桔子有事。老陈连说没事,他说打死他,他也不能害自家姑娘。拉了会儿家长里短,老刘头就和儿子闺女回家了。
谁知刚回到家,村上的一个妇女就上门来找老刘头拼命。原来这个妇女家买了老刘头的炮,小孩儿放炮的时候把手指给炸断了。老刘头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提着东西去医院看了好几次,当然医药费也是老刘头拿的,老刘头现在是知道私自造炮的害处了!
这天,父女俩又说起这事,老刘头问女儿:“你在老陈家真的没有造鞭炮?是不是他们不叫你说啊?”
桔子一听不高兴了,掘着嘴说:“爹,连你闺女都不信了!不过……”桔子卖起了关子。
“不过什么?”老刘头连忙问。
桔子迟疑了一下说:“不过他家挺可疑的!我们这些做工的一般都在他家吃饭,吃饭的时候除了我们这些包点心的小姑娘外,还有一批人!”
“还有一批人?他们做什么的?”老刘头来了兴致。
“做什么的我没也不知道,问他们他们也不说,整天神神秘秘的!”
“你怎么不早说啊!”老刘头披上外衣就往外走。桔子问他上哪去?老刘头头也不回:“找你哥去!”
这一天的早晨,一群带着“安全监察”头盔的人来到了老陈家。经过仔细搜查,他们在点心作坊的后面发现了一处造鞭炮的窝点,这里面除了造鞭炮的原料和半成品外,在门口的地方居然还点着一个煤球炉,这真是挣钱不要命了!老陈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许多人都在围观,老刘头也在人群里。老陈看见老刘头,只朝他瞪眼。老刘头心说:老陈啊老陈,别怪老哥揭发你,你做的这事害人哪!车还未走,忽然一声巨响震得地都摇了起来。大家回头一看,发现老陈的鞭炮作坊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原来刚才围观的时候,有人无意的扔下了一个烟屁股,幸亏大家都这在看热闹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猜这会儿老陈心里是在骂老刘头啊,还是在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