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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色色空华 秀才,1232.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646发表时间:2009-07-13 19:38:29

天色已深黑,细晴与秀凌才放学回家去。细晴见一头短发的秀凌耸了耸肩上的红书包,刹那,两只大白猫从碧绿的稻田向细晴扑过来,细晴大声呼喊,一边跨进了稻田,深黑色中看见路边几抹绿色,细晴心里很紧,显然,离家并不近。她不知道秀凌是否与她一起奔跑,待她发现天色灰朦时,她已独自在那条将细晴家与秀凌家隔开的的小路上,路上横着一只大白猫正在褪去皮毛,人一样的呲着嘴,瑟瑟地对着细晴笑。
   细晴睁开双眼,通常会发现梦境使她惊醒。细晴始终搞不清楚,她为什么老做梦,而且都是噩梦。譬如,被迫走上没有护栏的又高又陡的楼梯;一大群歹徒追杀她,无处可逃;在高处上也上不了,下也下不来;在一条走了成千上万次的路上迷路……等等,实在是太多了,细晴夜夜有梦,且都是噩梦。
   此刻,她心里想着秀凌。秀凌是她的邻居,更是她从小的玩伴,算起来也近十年没见了,也没有她的音讯。细晴对于秀凌总有那么点歉疚感,除此似乎没有别的感情。
   “细晴,电话!建立爸爸打来的!”
   细晴最近老不开机,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细晴心里有点沉重,建立竟然出了车祸,还蛮严重的。她买了束睡莲百合去看望建立。病房里就他妈妈一人陪着。秋萍揽了揽细晴背后的长发,客套了几句,却让细晴心里万分舒畅。秋萍一向是相当喜欢细晴的,也想过让细晴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只是现在这些都已而且只能烂在肚里。
   秋萍刨了个苹果,硬塞在细晴手里,细晴在病床边上坐下来。看着建立头上围着有些渗红的整圈整圈的白纱,心里五味杂陈。秋萍见细晴脸色凝重欲言又止的样子,走出了病房,轻轻地带上了门。
   细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细晴见病床上的建立穿着件旧兮兮的短袖T—恤,心里一阵失落,什么光彩都不复存在了。她对微微睁着眼的建立苦笑了下。建立修长的手指有气无力地搭在洁白的被面上,此时有种冲动占据了细晴的内心。细晴四处望望,这单间病房挺“安全”,并不招人耳目。
   无聊的时候,细晴与建立总会一起逛逛,细晴约建立,建立也约细晴。不过,那时候无聊的时候实在是太少了。建立在学校的工作使他无法分身,细晴在那样的机构更是身心疲惫。一定的时候,“没有时间”阻碍了他们之间的进展。
   细晴终于可以歇下来了,她炒了老板的鱿鱼。那天,细晴跟建立说陪我出去走走。
   “好的,我顺便去买衣服。”
   建立现在穿着的就是那天细晴帮建立选的其中一件衣服。
   细晴组织了一次活动,爬山。五六个朋友一起,也约了建立。
  
   “你那个拿来没?”说话的是个护士,面无表情地对着细晴说。
   细晴没有想到她会给这样的脸色,竟有点慌乱。
   细晴对建立说了实话,保险单找不到了。细晴心里很愧疚,建立并没有埋怨,表示没有关系。
   第二天,细晴中午才打开手机,收到了建立的消息。细晴揣摩那语气显然是青梅说的话。次日,细晴早早地去了医院。建立正吸着黄瓜汁。
   “你老婆呢?”
   “在里面洗脸呢。”
   细晴随意问候了下,见建立精神状态良好,也不禁开心了起来。她把写好的“遗失说明”夹进了抽屉里的笔记本说:“我问过上面了,他们说不要紧,写张说明就可以了,到时候你在上面签个名吧。”
   秋萍拿着一罐粥从外面进来,见细晴在,依旧热情、亲热。秋萍推了推卫生间的门说:“我想上个厕所。”
   细晴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微笑。青梅一袭红裙,头也不抬,一转眼走了出去。秋萍要到下面食堂去买几个肉包子给他们夫妇,细晴见势说:“你好好养伤,我先回去了。”
   出了门,秋萍挽着细晴说起悄悄话来。细晴这才知道青梅的小气实在有点过了。因为青梅不知道建立婚前买了这份意外险的事,她竟然两天不走进丈夫的病房,况且她还是这楼层的护士。秋萍对细晴数落着青梅的不是。细晴当然也是个明白人,淡淡地笑说:“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就麻烦阿姨打电话给我了。”细晴一想到青梅的脸以及冷冰冰的话,心里难过极了,狠狠地说:“如果我想要,怎么轮都轮不到你。”秋萍的好一下使细晴平静了下来,心里不再忿忿然。
  
   无意间在细妹的QQ群里看见他,他已经换了QQ号码,细晴实在是忍不住要进他的空间看看。啧,还要回答问题!还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张根彪!显示回答错误。细晴输入“丑儿”,静静地读着他的文字,心里有些东西,却说不出是什么。细晴很想去看看相册,鼠标颤抖起来,细晴花了点力气,又见到似笑非笑的他。
   细晴站起来,有点狠命地喝了一杯开水,又重重地放下口杯。
  
   “你姨说巍巍今天到家。”银丰说。
   “哦,那请他来玩吧。”细晴没什么表情,转眼看了看细妹,细妹没反应。
   细晴躺着看书,好久没有翻一页,看得出来,她什么也看不进。
   “有件事,我很想说,但是说出来不怎么好。不过,我已和妈妈说过。”
   细妹和细雨一起看着细晴。
   细晴在车站与银德偶遇,两人便同乘一班车。银德与邻座攀谈起来,原来是熟人。不知怎么的说起孩子考学。银德说某些人的学费十万一年。
   邻座有些惊奇,说:“什么学校啊,要这么贵。”银德说不知道。
   邻座又接着说:“是不是职校啊,不然怎么这么贵。”
   “也不知道。”银德没有表情。
   “他家很有钱吧,我们哪里上得起?”
   “一年七八十万吧。”
   “怪不得,这种人家。不过这种小孩也不见得有出息,败家。”
   前座的细晴真的很想说几句,不过她还是压住了内心的火气,什么也没说,心想:“我何必做解释,扬眉吐气总有时。”
   不过,她一到家便和银丰说了。银丰倒显得很平静,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这些人啊。”
   细晴想着银德和巍巍今晚要过来,真不知道该拿出怎么样的热情。
   “你们怎么想?”
   “没怎么想,从小就没感觉。”细妹和细雨都这样说。
   细雨是她们三姐妹中学习最好的一个,高考上了重点线,但与清华、北大有些差距。于是上了英国某大学的中国校区。银丰家这几年是赚了点钱,但是花销却不是外人所能看得见的,更何况赚的也没有银德说的那么多。被银德那样说,细晴内心真的有点气愤,虽然银德没说谁,但她和细晴都知道是说银丰家的细雨。
   细晴想起这些事,便没完没了,弄得自己很难受。
   银德一家请银丰一家吃晚饭。好像是全鸭餐,银德说细晴三姐妹喜欢吃肉。细晴三姐妹喜欢吃鸡肉、猪肉、牛肉,羊肉、兔肉,偏不喜欢吃鸭肉。餐桌上,银德一个劲地请她们吃肉,细晴碍于面子,随意地夹了块肉。要是鸭腿,细晴还要合意点,可惜看不到鸭腿耶。细晴去厨房盛饭,见巍巍在给自己盛肉,是两三只鸭腿。
   细晴很生气,很生气,她也只能和银丰说。银丰知道她气的是什么,也不说银德半句不是。
   也许,细晴也是个小气之人,照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况且是比芝麻还小的事。
   可细晴却始终记得。类似的芝麻小事。
   细晴当年去北京学习两年,需要一笔几万费用。那几年正是银丰家困难时期,生意不顺,缺周转资金。程东与银丰非常理解、疼爱细晴,为了使细晴快乐,还是同意了细晴辞职去学习,支持她追求自己的价值。细晴并不是不孝顺的人,只是当时她不是很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要是她清楚,她情愿痛苦得死去也不去北京。
   也许程东希望能得到银德或信子的帮助,在吃饭的时候说起。
   “那是读得起啊。钱这么多,不读书干什么啊……”银德说。
   “是啊,丢下工作去读书,那是你有钱啊……”银生的儿子信子和信子老婆都这么说。
   接下来他们的笑声里有更多令人作恶的话。
   程东只是觉得很失望,他的失望也许只有银丰和细晴才真正懂得,他开口说了几句,被细晴拦了下来:“跟他们哭穷干什么?他们又不会同情你,更不会帮助你。”
   细晴永远记得银德和信子的笑脸和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她并不愿意记起来,可还是会想起来,在某些时候。
   比如,这个晚上。
   来的是银德、巍巍、巍巍的后爸,还有信子的儿子健硕。
   细晴见他们来,想微笑起来,但没成功。
   巍巍今年刚读公费研究生,保送的,厦门大学,将来会是个医学物理师吧。应该是很有前途的吧。
   细晴与巍巍的姐弟情还算好。巍巍戏说细晴是不向社会妥协的顽固分子。细晴说巍巍是人间的佼佼者。
  
   “卢八福已经挂了好多天的吊针了,昨天李医生出诊到她家呢。”
   “她怎么了啊?”细晴很轻松。
   “自从那次大病后,她身体一直不好,况且岁数也大了。”银丰说。
   细晴有点痛快,心想,终于离死期也不远了吧。谁能看得见细晴的心里在笑呢。
  
   细晴见到雯珍的时候,知道自己应该对她有个称呼。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见过,一时想不起来该喊声什么,所以就愣愣地站着,眼神一点也没离开雯珍。雯珍也紧紧地盯着细晴。细晴有点窘,细妹对雯珍喊了声“姐姐”,才使细晴恍过神来。细晴想开口,但这嘴就像被什么强力520粘住了。细晴悻悻然走开了。
   这件事一直没在细晴心里过去。不知道雯珍是不是还记得呢?雯珍是细晴爷爷长兄养子的女儿。细晴爷爷在六兄弟中排行老四,三个兄长中老大这一脉算是子孙兴旺。收养了雯珍的父亲五年后生养了一个儿子程仁。程仁就成了程东这一辈的老大了。程仁生养了四女一子。后因大女儿嫁了个市里的老板,举家高升。
   杰敏结婚那天,细晴做了伴娘。她见到了期待了很多年的敏君、敏芬、敏婷、敏丽四位姐姐。也是那天将细晴与那仅存的一点美好摔得稀烂。细晴按着五六岁时的那丁点儿印象,很快就分辨出了四位姐姐,虽然她们都上了妆,很时髦的样子。敏婷坐在细晴身边,举起高脚杯抿着红酒,与那些人谈笑着。细晴很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插不上嘴,她看看身边的敏婷,想喊声姐姐,敏婷却轻蔑地瞥了一眼。话到嘴边的细晴又把这声“姐姐”活活地吞了回去。
   细晴小她们十多岁,小时候虽然跟她们基本上没有来往,却牢记着这几位姐姐。细晴是程东的小尾巴,正月或是平时,程东与本家兄弟们常聚在一块儿吃酒说事。细晴像程东敬重程仁一样,敬重着程仁家的姐姐哥哥们。
   敏婷的这一眼,令胆小的细晴再也不想开口说话。婚礼前一晚,细晴与杰敏、敏丽以及她的男友围坐在茶几边说话。敏丽是大学老师,她男友是做销售的。新郎回房了,没一会儿敏丽借故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男友或许是做销售的缘故正津津有味地与细晴聊着呢。
   “振斌,帮我倒杯水进来。”敏丽半开了门,却不见人影。振斌当然再也没出来。
   细晴在心里冷笑,想还好没问她的手机号码,不然她以为想缠着她呢。
  
   “明天请谈峰来吃饭吧,细晴,打电话的时候好好说。”
   “不打。不想他来。”
   “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里没他!”
   “你心里没他,他心里也没你。”程东叹了口气说。
   “是啊,他防着我,我也防着他。我是很自私的。”
   “两个都自私,事情办了就不会这样的。”银丰有点无奈。
   “他不对我好,我怎么会嫁给他?”细晴没好气,“没嫁给他之前,他也不可能对我好。没见过这种男人!他也配叫男人!”
   “不如分手吧。”程东说。
   只有细雨听见深夜细晴嘤嘤的哭泣。
   “那就分吧。”细雨说。
   “我真觉得他恶心,他不尊重我。”细晴会对细雨说心里话,“不过分手又怎么样呢?爸爸妈妈能答应我不结婚吗?”
   “艳青今年十一结婚。”
   “我也这么听说,天哪,才十九岁,也太早了吧。”
  
   “明天去艳红家喝喜酒,她儿子周岁了。”银丰说,“你们谁跟我去?”
   “不去。”三姐妹出奇地异口同声。
   “嗳,随你们。”
   艳红,银鑫的大女儿,大细晴一岁的表姐。她儿子满月。
   “太晚生孩子不好的。”艳红在细晴面前断断续续地重复了五六遍这句话。细晴没有接话。
   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理解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吧。
   艳红还没对象的时候,细晴好意地对她说过该结婚了之类的话,细晴知道艳红是绝对想结婚的那种。“太晚生孩子不好。”这话,细晴也的确对艳红说过,当然也是出于好意。不知为什么,细晴听艳红这样重复地对她说这句话,分明觉得艳红的用意。
   这群表姐妹都还小的时候,暑假总有一次在银德家会面,偶尔也小住一阵子。细晴就是在巍巍、艳红、艳青、艳琳、艳芬这群表亲中深深了解了“外来妹”是怎么回事。细晴对这帮表亲异样的感觉,许是少不了那些日子的熏养。
   都说爱猫之人一定是很顾家爱家的。然而,细晴对所有动物都没有好感,特别是猫,令她悚然。她又想起梦中的那只大得出奇的白猫,侧坐在路中,身下是一堆白色猫皮,它的身子依然是白色,透露了微微的肉红色。它呲笑着,猫脸狰狞,令人生畏。血红的唇被诡异的笑支撑着,看不见牙。人最爱做的是联想,它不需要很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而在梦里,那乱串的想象与联想却自由自在,威力无比,而看似没有脑力的介入。夜夜的噩梦,并不使细晴憎恶夜晚,很多时候她喜欢夜晚,喜欢梦境给她不一样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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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都说岁月无痕,但是此作告诉人们,岁月是有痕的,那些记忆就如阳光的斑驳疏影,只要有光线总会留下影子,就像细晴的心思一样,疏疏密密的牵动着人。【编辑:耕天耘地】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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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耕天耘地        2009-07-14 13:48:45
  此痕虽浅,但它深藏于生活中、人心里、举手投足之间,飘忽即逝,但却被作者适时抓住,铺陈开来,让人叹服。
2 楼        文友:青青环儿        2009-07-15 11:10:15
  菊香是一个几乎没有牙的耄耋老人。她的老态如蓓蕾将盛开时的骄傲被毫无遗漏地展示出来。银花花的发丝,佝偻的只剩骨架的奇瘦身躯,混沌老死的双眼……这年长细晴整整六十岁的祖母用她旺盛的心跳和洪亮的嗓音证明着细晴与她如出一辙的品性。那猫脸的诡异笑容和梦中祖母笑容的诡异重叠在一起,那一夜细晴因带着这笑容的祖母的性骚扰而惊醒。
   ____小说人物的刻画非常细腻、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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