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我的父亲母亲(杂文随笔)
鲁家庄坐落在鲁东南地区,解放前的鲁东南地区,包括了江苏连云港以北的大片土地。抗日战争初期,这个地区的抗日武装主要是国民党的部队。在全民抗战,国共合作的大形势下,爷爷担任了鲁家庄这个小山村的第一任村长,先是给国民政府供职,后被地下党发展为红色村长,为共产党效力。当陈毅的部队来到这个小山村,时任村长的爷爷就把结婚才三天的父亲送到队伍上,成了一名年仅16岁的八路军战士。这时,离日本投降还有半年多的时间。
我的父亲就出生在鲁家庄,母亲是邻村的,两村之间隔了一条小清河。父亲和母亲是娃娃亲,两人同岁。母亲是那个时代最后的裹脚女子,识文断字的父亲对母亲说不上来有多么深的感情,在别人看来他们似乎没有多少爱情。
父亲参军走的头一天晚上,母亲连夜为父亲做了一双布鞋,放到父亲的背包里。当父亲随着部队开拔的时候,母亲一直站在村西头,望着父亲走向远方的身影,在那里默默地流泪,直到天色暗了下来。
父亲参军走后,母亲毅然放开了裹脚布,主动报名参加了妇救会,积极做拥军支前工作。
1945年8月15日,日本鬼子投降后,八路军、新四军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父亲又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转战祖国的大江南北。
几年过去了,山坡上的野草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我曾听村里的老人说,父亲参军以后,偶尔会看到母亲站在村西头向父亲参军走的方向瞭望。没有父亲相伴的夜晚,母亲会一个人坐在土炕上纳鞋底,三个年头过去了,母亲给父亲做了60多双布鞋,整齐地摆在柜子上面。而父亲却没往家里写过一封信,也没有发一封电报。爷爷和奶奶劝说了母亲很多次,街坊邻居也来做工作,说父亲一定不在人世了,赶快另找一个人家吧,可母亲只是苦笑一下,然后摇摇头。
就在母亲来到爷爷家的第四个年头,当村长的爷爷看不下去了,他安排好村里的工作和家里的事情,来到当年陈毅的部队寻找儿子。前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费尽周折,最后终于在志愿军的司令部里打听到了父亲的下落。
原来,当年父亲参军的时候,首长看父亲年龄小有文化,人又机灵,就派父亲打入了敌人的内部。为了父亲的人身安全,部队首长要求父亲不能和家里人联系,只能和首长保持单线联系。解放战争结束后,上级领导本打算让父亲回家探亲的。可就在这时,朝鲜战争爆发了,父亲又作为第一批入朝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跨过了鸭绿江。
当爷爷找到父亲的时候,已经是在异国他乡了。在朝鲜的首都平壤,爷爷作为拥军模范受到部队干部战士的热烈欢迎。
爷爷回来后,把父亲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听到父亲正在朝鲜打仗,母亲笑了。抗美援朝结束后,父亲没有接受部队首长和公安局领导的挽留,毅然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父亲从部队退伍回来后,母亲收拾父亲带回来的衣物时,在父亲的背包里发现了参军前夜赶做的那双布鞋,看到这双布鞋一次也没穿过,母亲顿时泪流满面。
父亲回来后,爷爷不再担任村长,父亲成了小山村第一任党支部书记。这以后,大哥和大姐相继出生,父亲一直默默无闻地工作着,母亲操持家务,服侍爷爷奶奶。
就在我刚过30岁生日的时候,先是母亲因病去世,接着父亲也走了。哥哥和姐姐在整理父母遗物的时候,在大衣柜的最底层,找到一个用油纸包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双已经褪了色的布鞋。父母合葬时我们把那双鞋也放到了墓中。
这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