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风雪夜归(中篇)
一、
迷蒙的灯光下,秦馨茹躺在宿舍的床上瞟了一眼李君,羞涩道:“小李子,今天你教我学自行车的时候,一会冷一会热的,我可能是着凉了,头好疼哟。”
“啊!是吗?来来,我帮你揉揉。”李君随之坐到了她的身边。
“嗯,不嘛,等会小潘回来撞见了……”秦馨茹撒着娇气羞涩道。
“没啥,她回来的时候肯定有脚步声的,到时候我起开就是。”李君不由她分说就帮她按摩着额头。
秦馨茹苗条的身材,披肩发如瀑布似的又黑又亮。尤其是走起路来,那圆圆的臀部左右摇摆不定,那披肩发随风飘逸,甚是妖娆拉风。她淡淡的柳叶眉,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似乎始终泪眼汪汪,使人很容易联想到《红楼梦》里那个病态的林妹妹。李君怜香惜玉,可能就是奔着她这副小鸟依人而可怜的小模样来的。不久前,李君似乎刚刚结束了那一段三年之久的初恋,说句实话,那段恋情对于李君来说可称是倾城之恋。虽然是懵懵懂懂,云里雾里,分别时还是差点儿要了他的小命。
那个女孩叫马兰,年方二九,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光;李君下乡去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属于下乡知青。在那段懵懂而浑浊的岁月里,李君不知道咋了,竟情窦初开,对马兰一见钟情。马兰当时还是个读初中的学生,她的父亲马祖善和李君在一个班里工作,是李君的班长。因为他十分喜爱李君的画,所以就经常把李君拉到家里面去吃饭和聊天,可谓是情投意合,其乐融融。与此同时,马兰也认识了李君,和李君的关系也是非常的融洽,经常称李君为“坏哥哥”和“坏怂货”。她和李君之间可说是两小无猜,犹如一对难分性别的“好哥们”。马兰长得很标致,她苗条的身段,亭亭玉立,很漂亮迷人,最起码,李君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她的皮肤稍微黝黑点,不然,她在李君的眼里那将是个完美无缺的“李铁梅”。马兰的嗓子天生的清脆响亮,这可能是遗传了她的母亲,她母亲过去就是个乡镇剧团里的演员。马兰传承了她父母亲的优良之处,不但相貌出众,而且嗓音出类拔萃,如百灵鸟鸣唱似的好听。不久,马兰也弃学加了本地知青的行列,不久,被破格调入了师部文工团。
俗话说:人走时运马走膘。又说:人走茶凉。自从马兰调走之后,李君再想和她整日里长相厮守,乐乐呵呵,打打闹闹,那似乎已经是昔日黄花,时过境迁,仿佛是件不再可能的事。李君已经二十一岁,在七十年代时期,谈情说爱那可是个特别敏感而招人白眼的话题。李君和马兰稀里糊涂地交往了三年多,在别人的眼里,充其量也只是两个不韵人事的小屁孩在玩搬家家,闹着玩玩而已。然而,这对于李君来说却是格外的认真,是刻骨铭心的初恋。后来,马兰的父母亲似乎也比较看好李君,之后随李君到东山矿区去探望了李君的父母。没料到,因为李君的父亲是个“黑五类分子”,自此,无形中就连累影响到了李君与马兰后来的关系发展。
在那个全国一片红的年代里,要想闭口不谈政治,除非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天长日久,李君还是从中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种被压迫与压抑的感觉,加上那段时间他又因为帮助朋友打群架被处理,被调到了那座煤矿上去下井挖煤。那里是个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地理位置和环境条件相当恶劣,常常狂风肆掠,一派荒凉。大部分矿工均是“黑五类分子”和“四不清人员”。后来,李君经常受到马兰的父亲关心,并且询问自己父亲的政治历史问题何时能够得到解决时,李君那个尴尬难堪呀!
李君昼思暮想,却始终跳不出那座围城。后来,还是同宿舍的老王一语道破了其中的端倪,说:“小李子,依我之见呐,你和那个马兰的关系嘛,说出来你小子也别生气叫真哈。不过呢,你也是当局者迷,也不冷静想想看,假如你是马兰的父母亲,你能够把那么一支娇柔可爱的花朵朵送给一个煤黑子去做媳妇吗?别的就不用多说了,你敢保证你小子今天活着下井去,明天就能够保证百分之百活着出井吗?”
啊呀,李君顿时一阵冷颤!
老王继续絮叨:“不过呢,你小子的相貌确实挺精干帅气的。但是,帅气又有何用处呢,能出大米吗,能当饭吃吗?”
老王可谓是苦口婆心,但是,李君仍然不死心,最终还是找了个适当的机会和马兰把话挑明了。马兰此时已今非昔比,她衣着得体,那圆鼓鼓的胸与臀部似乎已经达到了烂熟的地步。李君盯着她暗暗惊叹:这才几天不见,她竟然出落成了一个风情四射的大姑娘。
马兰嘻哈着推了李君一把道:“坏怂货,哈哈,你,你怎么突然想到了那个怪糟糟的问题了呢?我觉得嘛,第一,咱俩年龄还小,目前我只是特别的喜欢你,但是还没有到达那个年龄段嘛。第二呢,目前还没有哪个人有资格和胆量敢给我提出那个话题,只有坏哥哥你胆大包天,嘻嘻!不然这样,你再等我一两年,怎么样?”
李君顿时觉得五雷轰顶,看来,她是在找借口敷衍搪塞自己。便咬牙切齿道:“算了算了,你别把我当成个傻瓜,再说我也不是个要饭的,行就行,不行就拉倒。马兰妹妹,你以后多多保重哈,我走了。”李君不由她解释分说,就赌气似的跨上自行车飞了,从此飞的无影无踪。
二、
李君扫兴地回到矿上,他坐卧不宁,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如此看来,那段令他魂牵梦绕的恋情与那揪心挂肚的浑浊日子终于结束了。他跑到澡堂里去洗了个痛快澡,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然而,那个熟悉而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却如电影似的在他的眼前飘来晃去。李君两眼直勾勾瞪着前方,仿佛瞧见那个既朦胧而又清晰的马兰卧在被窝里嘻嘻笑道:“坏怂货,我给你唱段《白毛女》的选段吧,接着她就轻盈地吟唱了起来,风雪漫天……”
然而,此时此刻,李君已经是心不在焉,他咬牙切齿冲着那虚无缥缈的影子在内心深处嘶吼道:你走,走远点,臭唱戏的!随后,他又情不自禁的痛彻心扉地趴到床上抽泣了起来。毕竟,那可是他的初恋,当时那羞涩而激动人心的那一刻,那甜蜜而曼妙的初吻均深深篆刻到了她的脸蛋蛋上。此情可谓是初恋之情,初恋之情确实是令人终身难忘的。
后来,李君不厌其烦,就稀里糊涂的深深陷入了郁闷与烦躁的阶段,对任何人和事物都无精打采,不感兴趣。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李君借了好哥们马剑的自行车去团部游玩时,由于魂不守舍,刹车不灵,竟然被一辆拖拉机撞翻了!还算幸运,李君当时十分的机灵,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拖拉机底部翻滚了出来。但是,那辆自行车却被轧得扁扁的。拖拉机及时停了车,从驾驶楼里跳下来了三个小伙子。李君惊魂未定,放眼望去,他们其中一个是维族小伙子,其他那两个可能是农业社里的回族小伙。三个小伙冲着李君横眉怒目走了过来,那个维族小伙手指着李君吼叫:“阿囊死给(操你妈),你个小逼开的想找死啊,你是怎么骑车的?”
李君顿时怒火中烧,仅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操你先人,你再敢骂老子一句试试!”李君随之从腰间抽出来一把闪着寒光的军刺,之后便恶恶地朝着他们三个人走了过去。
那个块头较大的汉子见此情景,急忙伸展双臂把自己那两个伙伴一把拦到身后,惊恐万状地朝着李君喝吼道:“嗨嗨!尕兄弟,你要冷静些哈,交通事故嘛,都是不小心造成地么。我们又莫佛啥么,快把刀子收起来煞。”
李君一听他那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农业社里的土老冒。李君恶狠狠道:“嗨!那个狗娘操的缠头,你他妈的再敢骂老子一句,看老子不敢把你的狗肠子挑出来!”
那个维族小伙目光游弋,顿时低头无语,看来,他是彻底怂到家了。最后,李君胁迫他们把那辆破自行车扔到拖斗里,接着就让他们把拖拉机开到了自己的矿上。李君见几个哥们在矿区里瞎转悠溜达着,便朝着他们大声嘶吼道:“嗨嗨!哥几个都快点过来,给老子往死里锤他们这几个狗娘养的!”李君跳下了拖拉机,用手指着那三个惊慌失措的司机喝道:“狗日哈地,逼撑啊?咋不逼撑了呢。”
几个死党哥们听到李君如此喊叫,便急忙围拢过来,有的哥们从地上捡起石头朝着那三个汉子无情地砸了过去。不大会儿,李君的哥们差不多都到齐了,那三个汉子见状不妙,急忙躲进了矿长办公室里。马矿长急忙把群愤激昂的李君一伙拦截在门外,马矿长朝着大家嘶哑喊道:“大家可要冷静冷静哈,千万可别胡来!”
此刻,张营长闻讯也带着几个警卫端着枪跑了过来。在张营长的劝解下,事态才算平静了下来。后来,在马矿长和张营长的掺和调解下,那三个哈老乡也无奈的低头认了错。然而,他们确实抠门穷到家了,最后只掏出来三十块钱就想把此事了结。
李君喝道:“三十,三十块钱还他娘的不够老子塞牙缝的呢。再掏二十,不然,看老子不敢把你们那辆破拖拉机一把火点了!”
那个大块头的汉子尴尬苦笑道:“唉哟哟,我的小祖宗先人哎,你们不晓得,我们那个村里穷的就差没有裤子穿了,眼下额就这么些钱,老弟你就是把额们活剥了,额们也莫有钱咧么。”
自行车的主人马剑悄悄对着李君耳语道:“行了煞君哥,俺那辆破车子除了有一个大梁和两个破车轱辘子之外,其他的还有什么呢?嘿嘿,除了铃儿不响,还有哪儿不响呐。算了算了,就权当送他们这帮子穷鬼一个人情,饶了他们这几个要哈饭的算了。”
那汉子诺诺道:“再说,也都是这位尕兄弟横穿马路么,所以才……”
张营长此时发话了,道:“不论小李子是不是横穿马路还是什么,我问问你们,当你们看到前面有自行车通过时,你们采取了什么措施,是绕过去,还是直接轧过去呢?”
“这,这,嗨哟,这话咋说的……”那汉子顿时垂头丧气,语无伦次,竟然结巴起来。
李君心中暗暗好笑,这个张营长,哈哈,这纯粹是胡搅蛮缠,死不讲理嘛。没想到,这就是再好的经让歪嘴和尚那么一念,那也就没有任何的章法了。李君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他感激地瞟了张营长一眼,顿感格外的亲切。然而,不免又暗想,要是自行车刹车灵活的话,哪儿来的这次撞车事故呢。
至此,事情不了了之。俗话说:屋漏偏遇连阴雨。后来那才是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之后,李君接二连三又惹了几个更大的麻烦祸事。
刘志强是李君的发小朋友外加同学,他是团部的通讯员。大热天居然骑着一辆崭新的飞鸽牌大链盒自行车跑到矿上来找李君玩耍,刘志强说:“李子,你咋调到这么个秋地方来了煞,这个穷山沟沟,这条破土路,嗨哟哟,这次可把俺累残废喽。求求你帮我个忙,骑着我的自行车到民兵三连去跑给一趟,把这个包裹交给那个郭副连长,吓样啊哥们儿?唉哟哟,可累死我了,说啥俺也得躺下来歇会儿。”
李君一听让他到三连去,眼前顿时一亮来了精神。李君立即答应道:“嘿嘿,咱哥俩是啥关系呀,是吧哥们?那么尕尕的事情,还用说求字嘛。好好,兄弟你就躺在我的床上好好睡会吧,我这就把包裹送过去。”其实,李君确实想骑他那辆飞鸽牌自行车,那么崭新瓦亮的,好好诱人拉风哦。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三连里有那个漂亮的女同学,她叫陆秋萍,她才是让李君着急上火着要去的主要理由呐。曾几何时,陆秋萍可是李君的“铁哥们”。
刚下乡时,李君和陆秋萍被分配到了一个连队里,在那十四个女知青中,陆秋萍的容貌可称得上是姣姣者。她身材丰韵,每次只要遇见了李君,她那双毛桃眼就笑迷成了一个弯月牙儿,她咧开那红红的嘴唇,那雪白的牙齿便暴露无遗。陆秋萍把李君堵截住,一般情况下不是打骂就掐拧,她嘻哈道:“哈哈,死鬼,快叫俺姐姐,不叫是吧?那好啊,看俺不敢弄死你,嘻嘻嘻。”
李君边躲闪边耍着贫嘴道:“喔哟哟,还好意思说呢,充其量才比俺大几天啊,还,还姐姐呢,丢不丢人。笑笑笑,傻笑个秋,谁又没有和你比牙哩,还笑,哈哈哈。”
一次,陆秋萍居然把那个大胖子郭军霞吼了来,预谋好把李君堵在宿舍里,接着把李君那一顿收拾收拿哟。俗话说:好虎难架群狼,李君最终还是被陆秋萍按翻到地上,趁此良机,陆秋萍急忙骑了上去,那个大胖子郭军霞也不知道死活好歹,也同时骑压到了陆秋萍的脊背上。
“喔哟哟哟,饶命啊……”李君只有被压的份,那里容他翻得了身。然而,与此同时,李君和陆秋萍又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对方那私秘处……
“嗯——死鬼,你坏死了。”陆秋萍的脸蛋蛋被上面那个傻胖子挤压的几乎变了形,无处可逃地她和李君的脸颊紧紧粘贴到了一起。李君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压折了,但却无可奈何,此时呼救又当屁用,又会有谁可怜理睬你呢。许久,那个傻胖子可能是玩累了,李君和陆秋萍这才逃过那痛苦而羞涩的一刻。
自从和陆秋萍各奔东西后,李君曾经也到三连去找过她玩耍。那天,陆秋萍见到李君前来造访,她高兴的差点蹦跳起来,顿时,她那双毛桃眼又笑弯了,那上翘的红嘴唇,那雪白的牙齿……
李君故意用河南土话坏笑道:“咦,娘哎,几天莫见,还是那副呲牙咧嘴的怂样,谁又莫和你比牙哩,笑啥哩笑?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