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伴】闲云野鹤(散文)
日落西山,余晖倾洒在湖泊上,芦苇塘里传出一只丹顶鹤的鸣叫,叫声游荡在夕阳里,蛊惑着人心深陷,叫人疑惑,这只公鹤为何从早到晚不停地悲鸣?
这只独孤的丹顶鹤出生的时候,父母被偷猎者枪杀,妹妹因为年幼自我保护和生存能力弱不幸夭折。它怯怯地跟随在邻居大婶的身边寻求保护,好在大婶一家没有赶走它,它这才在残酷的自然环境里得以生存。
在和大婶一家相处的几个月里,它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大婶的女儿。小时候常常趁着大婶不注意,把小妹妹带到偏僻的湖泊里,然后自己一个猛子扎进湖水里,以矫捷的身姿快速地接近贪玩的小鱼身边叼住它。不管小鱼儿怎样拼命挣扎,它死死咬住那条鱼不放,钻出水面,游到小妹妹的身旁,将自己辛苦捕捉到的鱼送到小妹妹的嘴边。馋嘴的小妹妹欢叫着接过它送给自己的鱼,扬起长长的红嘴,一张一合鱼就进了胃里。
等小妹妹吃饱了,它再带着它游到水深的地方,比赛谁在水里游的时间长。每当看到小妹妹游在水里竭尽全力憋着气想要赢它,它都会心疼地先钻出水面,鸣叫着你快出来吧,我没有你的水性好,你赢了。那还在拼着命想要赢它的小妹妹这才舍得从水里游出来,当它露出水面的时候,身体变得软绵绵的。公鹤围着它不停地煽动着翅膀,以自己的羽翼护着它依附在自己的身上恢复体力。等它恢复了体力,这才有力气向公鹤炫耀自己游泳的能力比它强,小公鹤嬉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小公鹤有时候领着小妹妹行走在藻泽地里,寻找植物叶子上的昆虫吃。小公鹤在小母鹤的陪伴下忘记了失去家人的痛苦,每天跟随着大婶一家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沼泽地里。直到深秋,北方天气寒冷,需要集体飞到南方去越冬。小公鹤一直默默地跟随在小母鹤的身旁,护卫着小母鹤的安全,它们经历很多惊险,都被它们的机智勇敢化险为夷。
等到寒冬过去,春天露出温暖的笑靥,吹化了冰面,河水泛滥,湖泊里的水也从沉睡中伸开懒腰醒了过来,鹤群又成群结队地从南方飞回到故地修窝重建家园。去年刚出生的小鹤们如今也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成年鹤,它们需要寻找伴侣修建房舍繁衍后代。青春期一到,小母鹤和小公鹤不似从前无所顾忌地黏在一起,羞答答的若近若离,眼睛却不离对方半步,两只鹤一直相伴着。
许多刚刚长大的成年鹤跳着优美的舞蹈,吸引着异性的视线。小公鹤不淡定了,它担心从小护到大的小妹妹爱上了其它公鹤,于是它终于放开胆子追求小妹妹。
它轻唤着小妹妹的乳名,然后打开翅膀煽动起来,它一边跳着优雅的舞姿一边对小母鹤诉说着衷肠。小母鹤看着从小相依相伴的邻家哥哥英俊的容颜,唯美的舞姿,情不自禁地将颈高高扬起,嘴巴直立,它们俩一起对天鸣誓:永生不变心,共同生活,相依为命。它们欢叫着,不停地自编着来自心灵深处的舞蹈,那是只为取悦伴侣的舞蹈。它们一直跳到太阳西沉,才寻找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停下来,依偎着度过了它们的新婚之夜。
第二天,它们一起忙碌着,衔来干树枝做垒墙,以柔软的干草铺在窝里,这样它们的小宝宝才会睡得舒服。
它们精心培育出两个鹤蛋,两只鹤轮流着给两个蛋宝宝取暖,有时候公鹤看着妻子疲惫的神情,总是要多孵一会。小母鹤知道丈夫心疼自己,她总是拿出小时候任性的一面,耍着性子叫丈夫赶紧去觅食,它好孵化宝宝。小公鹤看着自己萌哒哒的小娇妻,只好缴械投降。小母鹤望着丈夫那无助的模样无声地笑了。
时光荏苒,这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它们的孩子急切地敲打着蛋壳想要出来,两只鹤听见小宝宝们的呼唤忘记了采食,都守在蛋宝宝的身边等着宝宝们的出生。
第一个出来的是它们的儿子,它围着蛋壳的顶端用坚硬的嘴巴叨碎了一小半蛋壳,然后身体一挺,大半个身子出来了。它娇弱地唤着爸爸妈妈,两只鹤轻唤着孩子,帮它把还挂在身体上的蛋壳叼出窝。新出生的小鹤很笨拙地挪动着身体钻进公鹤的羽翼下,得到温暖的小鹤,这才安静下来沉沉睡过去。
大约过了四个小时它们的小女儿也出生了,一家人这一天才算是团圆,它们度过了此生最愉快的一天,两只鹤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从这以后,每天天刚刚擦亮,两只鹤就带着吵闹不休的孩子们,忙碌在沼泽地里寻找植物叶子上的昆虫吃,没有昆虫就寻找植物的种子吃。有时候带着宝贝们游到湖里寻找小鱼小虾吃,顺便教导两个孩子怎样在水里能够捉到小鱼小虾吃。
一天清晨母鹤独自飞离了家,来到一片草坪地里,在那里它意外地发现了许多玉米粒,它急忙跑过去慌不择食地吃起来。它要把嗉囊里的玉米带回家喂给丈夫和孩子们吃,这样想着它将那些玉米粒都吃了进去。当它要展翅飞回家时,它看见远处一位中年男子向自己跑了过来。它慌了,毫不犹豫地飞离了地面。这时候它的意识有些涣散,感觉自己的翅膀驾驭不了了。它意识到自己可能误食了了人类撒下的泡了农药的玉米,想到这里它心里一惊,拼了命地向家飞去,它要告诉丈夫那些散落在草坪的植物的种子是不能吃的,一定要离人类远一些。它飞呀飞,最后再也没有一点力气煽动翅膀了,重重地掉落到地面。它歇斯底里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声音穿破空气缭绕着扩散开来,最后送到公鹤的耳畔。
公鹤听到妻子那凄惨的鸣叫,心里慌乱极了。它把两只小鹤藏进草丛里,告诉它们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好奇,也不要害怕跑出来,要静静地躲在草丛里等爸爸妈妈。安抚好两只幼崽,它急忙向妻子求救的地方飞去。
它刚飞到那里,就看见一个男子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妻子,妻子面色暗淡,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落。它不顾自身安危,嘶叫着用长长的红嘴向那男子的面部啄去。那男子被公鹤的举动吓呆了,急忙扔掉那只要死的母鹤护住面部,不被公鹤叨瞎眼睛。公鹤继续愤怒地攻击着他,他不得不后退再后退,最后一转身逃走了。
公鹤看着那男子走了,这才回到妻子的身边。此时的母鹤已经没有半分力气和丈夫诉说什么了。它只是潜意识地吐出嗉囊里的玉米粒,一堆堆带着母鹤体温的玉米粒在帮着母鹤诉说刚才的遭遇。公鹤看着那些还没有退去颜色的粉红色的玉米粒,悲伤地鸣叫着。责问妻子为何不记得前辈的警告,要远离人类,远离那些撒在草坪地里的植物的种子……
公鹤用长长的嘴巴帮着妻子梳理着羽毛,母鹤再也经受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它恋恋不舍的神情让公鹤无比的揪心,它的泪花顺着脸颊滑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公鹤不死心,用翅膀拍打着妻子的身体,恳求妻子睁开眼睛,和它一起回家。
天空抹了墨似的黑了下来,公鹤担心留在家里的两只幼崽,不得不暂时别离妻子回家去照看两只幼崽。当它回到家里唤出来两个孩子,告诉它们,它们的妈妈病了飞不回来,它们要一起穿过藻泽地去照看妈妈,两个孩子一天没有见到妈妈也很想念。于是公鹤带着孩子们又重新回到母鹤停留的地方。
到了那里,哪还有母鹤的身影?公鹤伤心地向天鸣叫,期盼妻子能够听到。两只小鹤也一声接一声地呼唤着母鹤回来。一大两小三只鹤在那片藻泽地里来来回回地呼唤着,等待着。
它们哪里知道,公鹤走了以后,一只野狗嗅到了母鹤的体香寻了来,它把母鹤叼走了,给它的孩子们做了晚餐。
公鹤一直期待着妻子有一天会自己回来,它们的孩子太小,它不得不带着小鹤回到家里。
一晃两只小鹤也渐渐地长大了,又到了一年深秋时节,它们又要集体飞到南方越冬。公鹤希望妻子能够给自己和孩子一个惊喜,某天早晨会自己出现在它们的眼前。这样的期盼最后落了空,公鹤担心幼鹤第一次飞到南方,途中会遇到麻烦,它不得不跟随着鹤群离开了这里。
到了第二年春天,所有的鹤又成群结队地回到这片藻泽地安家繁衍后代,两只幼鹤有了自己心爱的伴侣,另立门户生活去了。公鹤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那只胆小如鼠,遇到情况喜欢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娇妻。
它又一次来到妻子最后弥留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妻子的名字,诉说着它们曾经一起发过的誓言:永生相伴,不离不弃,今生只为对方而活。那些誓言依然回响在耳畔,但是那亲爱的伴侣已经不在身边。
公鹤永不放弃寻找到妻子的决心,它悉心地,翻找着每一棵芦苇,哪怕是一个小水洼它也不放弃停下脚步仔细查找。
它怀着深深的思念仰天长鸣,最后它发现天上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神似妻子,它高兴坏了,没有想到它寻找了一年多的小娇妻居然逃离到天上去了。它欢快地展开翅膀,煽动着有力的翅膀追过去。
近了,再飞一段就可以追到自己的妻子了,它一边鸣叫着,一边双眼紧紧盯着妻子的身影追过去。追到了身边,妻子对自己不理不睬。它不气馁,像个受气的的小媳妇,紧紧跟随着妻子诉说着对它的思念,哀求着妻子跟随自己回到那片藻泽地里,见一见孩子们。母鹤不回头,也不言语,只是由着性子飘飞着。
从那以后,公鹤每天做的事就是天黑之前飞回地面休息,天亮之后,寻找那片神似妻子的云朵和它比翼双飞,它潜心研究了很多优美的舞姿,它想用自己唯美的舞姿征服妻子的心。没有想到公鹤从此后习惯了和天上那朵神似妻子的云朵缠缠绵绵,相依相随,就如当年它们在一起生活的那样,温馨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