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没有安生,只有各自安好
凌晨一点,脚刚着地,就收到启华约酒的消息。大抵又是情场失意了吧!我这样想着,便打的自机场直奔西安。
花间坊迷离的灯光下,他独酌一杯酒,已然到了微醺的状态。看我来了,他便开始絮絮叨叨……
我问他,你媳妇儿呢?
他说,走了。
我说去哪儿了?
他说,去过有把握的生活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个人都哽在那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陪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希望酒精的麻醉可以让他早点回家安然入睡。然而不合时宜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歌台上突然有人点了一首郑源的《入戏太深》。
“是我入戏太深,自以为是的缘分……”打扮怪异的歌手陶醉其中,启华晃动脑袋自顾自接上一句“是我入戏太深,结局却一个人……”歌音未落即失声痛哭。
我从来,从来没见过一个这么阳光的人,可以痛哭成那副模样……在那一刻,一个身经万难而从不流泪的陈启华在一首歌里轰然倒塌。
那一晚,我和他烂醉如泥。我们勾肩搭背,晃晃悠悠走了好几条无人的街,像是要寻找些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又都在酒后的断片里被风吹了散。
半年过去了,启华不再提起往事。他变得内敛、沉静。像受了伤的剑客。他说他要谢谢我,是我那晚的一句话让他现在终于心如止水。
启华和他媳妇的故事,曾经是我们歆羡的版本。他们郎才女貌,是我们眼中最为幸福的一对。虽然只是热恋中的情侣,但他们全然不顾婚姻法的约束,这不每天都媳妇媳妇的喊着。
启华是朋友们公认的青年才俊。28岁的年纪,已经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兼CEO。他曾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中给我们吹牛,说为了梦想的事业,自己永远都不会儿女情长。
他说完这句话不到一月,他就遇到了夏雪——他后来天天喊在嘴里的媳妇儿。
他开始教导我们:“都多大了还不找个媳妇!古人云,先成家后立业……”每及此,我们都鄙视他的反复无常。不过看到自己的哥们终于心有所属,我们还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他和夏雪开始筹划买房、准备结婚。我们一帮哥们也巴烈烈的等着能早点喝上他们的喜酒。可是世事无常,考验爱情的时刻还是如期而至……
受到经济低潮的影响,公司股东纷纷撤股,他迎来了创业以来最大的挫折和瓶颈。一夜之间,他负债累累。
夏雪的母亲开始找他频繁的谈话。目的只有一个,要求他们分手。
他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希望能早日走出眼前的困局。他求着夏雪再给他两年的时间,因为按他的计划,两年足以让他还清债务而从头开始。但是面对公司经营惨淡的现状,没有人相信他能两年翻身。
夏雪的母亲开始逼迫夏雪相亲。而夏雪本人也在半推半就中矛盾煎熬。他们开始频繁吵架、他们渐渐心灵疏远……只是不曾想,夏雪会走得如此决绝。
我知道,当一个一向坚韧的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声痛哭。那一定是真的伤了。所以那一晚,没有人有权利让他清醒。或许只有一醉方休才能暂时安顿他受伤的灵魂。
作为他最好的哥们,我本应保持清醒,然而我却混迹于他的“醉境”。我对他喊:启华!公司破产都不曾让你流泪!你今天为情而长哭!启华!你要记住,这世间没有安生,只有各自安好!
也不知后来他是要感谢于我哪一句“名言”,我想,大抵适是“这世间没有安生,只有各自安好”这一句吧。
不过自经历了那一次分手,现在的启华真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再轻易为某事下定论,他不再感性如当初。他很少喝酒,喜欢上了喝茶。他不再喜欢热闹,开始变得沉静。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渐渐成熟。
有时候,不经意看到他一个少年老成的表情,我的心里都会略过一丝丝的难过。这,就是成长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生命赐予的勋章。
或许,在人生的某一个坐标里,我们都是善变的人。当你越来越了解人与人之间的薄弱、游戏规则的冷漠之后,你就会对许多事物接受得更加自然。时间在流,人也会走。一些拥抱曾经在夜里温暖如被,几乎让我们感到生有可恋,但在那幻觉消逝之际,我们终将会谅解,有些事,仅仅是幻觉。当你终于被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刺得体无完肤之后,人反而会变得温和,虔诚和沉静。
记得在我刚刚创业的时候,我的身边有一批优秀的编辑。那时大家信誓旦旦,相约着要一起去打开那梦想开花的香槟。然而迫于各种原因,大家还是走着走着就散了。后来每当有人在我面前好奇的问,你们公司那个某某咋不见了的时候,我都会笑着说,他(她)去生活了。
这不是一个静止的世界,万物流换不停。有些东西,注定终其一生都是无解的。无解于我们余生的沉默、牵挂、遗憾和眷恋之中。所以,最好不要期望命运能给我们安生,惟愿我们都能在风雨的浇淋中各自安好。
唯如此,即使有一天我们输给了时间,输给了人性,至少我们还可以对自己不离弃、不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