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城】味道(散文)征文
小时候,父亲的家乡便是我的故乡,那里有爷爷奶奶,还有温暖的家。印象里,家不算太大,小小的四合院,几间平房,一个茅草屋。
院子中间有个压水井,旁边有大大的水缸。院角有个大磨盘,偶尔会看到爷爷奶奶去碾粮食。爷爷是喜欢玩的人,园子的角落里会种些花儿,火红的玫瑰比当初的我还要高。我总是仰面去看花的笑脸。几只鸡在院子里散步,有时会听到妹妹和大公鸡“喔喔”地合唱。
我喜欢坐在院子里看蓝天,那时的天空很蓝,云朵白白的流动。偶尔会站在灶房的门口,看奶奶忙碌。一直记得爷爷奶奶,会做许多好吃的,那种味道绵长在心中。
老面馍馍
奶奶是个小脚女人,从嫁给爷爷起,就没有出过家门。守着四方的天空,照顾一大家子人。奶奶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父亲是他的第四个儿子。我小的时候,她已经很老了,回忆起来总想起她笑的样子。满脸的褶子,每一条纹络里都是暖。
一过小年,奶奶就开始张罗着蒸馍馍。家里的孩子高兴地响应。
老面馍馍是有引子的,也就是上次做面食剩下的一块面,用水泡过混匀,放入面粉和水里,将面团揉好,上面盖一块纱布,再倒扣上一个盆,提前发酵。记得奶奶当时,会放在烧得热热的炉子旁边。一般是大半天的时间。面发好后,会放入一点碱和糖,在案板上,加上干面,反复地揉合。奶奶说,面揉得硬了,蒸出来的馍馍会有韧性,有嚼劲。奶奶喜欢做大馍馍,做出来的形状,比我后来见的馍馍要大许多。
开始蒸了,老家的锅也非常的大,一锅分两层,能放十几个。放好后,最后在锅盖上放上一个较重的碗,奶奶说是防止跑气,馍馍就不好看了。
奶奶做的馍馍大,蒸出来一个个白白的诱人。小孩子一直转着圈等着,而我是最热切的一个。我张着小手,迫不及待地看着。
会烫着的,奶奶假装嗔怒地看看我。我笑着跟在她的身后,奶奶取了一个小一点的放在盘里递给我,我接过去,用鼻子去嗅,抬头美美地说,好香啊,奶奶的馍馍最好吃了。奶奶低下头看着我,笑开了花。
轻轻咬上一口,馍馍松软,那淡淡的香气满口,又直入了心怀。多少年过去了,那种味道一直深深地埋在心底。
蛾子炖鸡
当爷爷满院追赶着大公鸡的时候,我就在期待奶奶的拿手好菜,蛾子炖鸡了。
蛾子炖鸡是当地有名的特色菜之一,而奶奶做得更是正宗。后来我长大后,又回故乡,却再也寻不到那种味道。
我满心欢喜地追在爷爷后面,看着近七十多岁的他,手脚敏捷地追赶着公鸡。奶奶在旁边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她叫着我的名字,一边嘟哝着,别摔倒了,黄毛丫头。
奶奶将早已晒干的蛾子一个个地洗干净,放在了一边。等爷爷将鸡切成块,用沸水除去血水。然后把大铁锅放在炉上烧热,放上油爆炒一下,又放上大量的姜蒜片,尤其是老姜片。又加老抽上色,再加水,加上蛾子,盖上锅盖开始炖。
长大后我曾经在网上查过蛾子,叫作松蘑,味道浓烈,与鸡炖在一起,也掩不住蛾子的香味。奶奶喜欢用小火炖鸡,满屋弥漫着香气,馋得小孩子们围着炉子转。
爷爷奶奶的牙一直很好,一直到八十多岁都一直在吃排骨,带骨头的鸡块,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和这些蛾子有关呢?
爷爷奶奶最喜欢炖上一大锅的蛾子炖鸡,看着我们馋鬼一样地围在周围,这个一块,那个一块,不停地叫着奶奶我要,爷爷再给我一块。
自己家养的鸡的特点就是肉质嫩,味道香,比我后来在城里吃的都香。蛾子入口很滑,细腻,充满了独特的香味,带有山野的感觉。奶奶家的八仙桌上坐着的是大人们,而下面的小几围着我们几个孩子,满嘴油花花地。
大人们配上春天自家腌制的香椿,当地的特曲,一盘沙土花生,吃得不亦乐乎,而我们小孩子,捧着奶奶的大馍馍加上鸡肉,也直喊香死了。
沙土花生
每次从故乡离开,奶奶总会让我们带些东西。那个时候家里穷,可是奶奶总会想着给我们带些爱吃的柿子饼,糖瓜,还要为我们亲自炒些沙土花生带走。父亲自小爱吃奶奶炒得花生,提起来也是眉飞色舞。
记得那年,父母调动工作,我被放在了奶奶家一个月。临走的前一天正下着雨。奶奶坐在灶房的门口炒花生,我倚在门旁看外面窗帘的雨,伸手去接,又回头看着奶奶笑。
奶奶喜欢唤我的小名,又叫我黄毛丫头。妹妹乖巧,坐在奶奶旁边。
奶奶做的花生,是挑选过的饱满的果子。她提前将花生腌制好了,闷上一夜。炒花生的炉子是奶奶特有的小炉子,下面续上柴火。铁制的锅里,一次只炒两斤左右,一般可以吃上几天,爷爷用作下酒的菜肴。
铁锅里放上配置好的白色沙土,旺火烧开,倒入花生,不停地翻炒。大约过了七八分钟,花生的颜色变得略深,花生的香气飘了出来。花生是要火候的,火大了会糊的,而火小了又炒不均匀,奶奶不停地翻动。我和妹妹围在奶奶身边,等不急了,奶奶拣出一个递给我,喊着小心别烫了嘴。
花生放入口中,妹妹直喊,奶奶好香呀,奶奶做什么都好吃的。奶奶抬起头,慈爱地看着我们。
第二天,奶奶把炒好的花生装成袋,送我们到路口。奶奶这一生,没有离开过家门口的小路,她是个典型的旧式女人。缠过的小脚走起路来,会前颠后颠地不稳。她笑着摆摆手,走吧。我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到阳光下她的白发飞扬。
大叶子茶
喜欢喝茶,是缘于冬天,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候,一起温暖的滋味。
一壶好茶,不在于有多么贵重,而在于某种心境。不必伴有太高雅的音乐,响起的音律只要和谐,舒适,温暖就足够了。
爷爷奶奶是地道的农民,爷爷念过几年私塾,读过几本书,奶奶却大字不识。他们喜欢当地的小调,更喜欢在闲的时候,泡上一壶酽茶来解乏。
大叶子茶,是当地制作的,非常粗糙的带有叶杆的茶叶。茶汤褐色,入口浓烈而微苦,涩大于香。
冬天的时候,爷爷奶奶会在屋子中间烧起一个大大的火炉,屋里暖意融融。炉前放着古色古香的旧式小桌,漆迹剥落,颜色陈旧。桌子总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放着一个旧花纹的大茶盘,茶盘正中摆着旧瓷的大茶壶,几个净白的大茶杯。
爷爷张罗着烧水,用的是院里压水井里的水。奶奶把茶壶洗净,抓了一大把的茶叶放入壶里。水烧开了,咕嘟嘟地作响。爷爷总是把壶盖拿起,让水沸一会儿后,才拿起水壶,此时满屋里的热气弥漫。
滚滚的热水倒入了壶里,茶叶在热水里打着转滚起。浓浓的茶香腾起在上空,又悄然飘散。奶奶把茶杯全部摆开了,爷爷的脸上一直在笑。爷爷将第一杯茶倒出,又复入壶中,稍微闷了一下。然后将茶壶的水一一倒在杯里。
深黄色的茶汤在白瓷杯里散发着热气,我和妹妹迫不及待地去取,总会被老人家叫住,太烫了,等一会儿。
爷爷奶奶坐了下来,将其中两杯轻轻地摆在了我们俩的面前,而他们捧起各自的杯子,轻啜慢饮,不急不躁,微微笑着。某种平和安宁的味道,迷惑着我。那种安然的感觉,气定神闲的心境,漾出温和的笑意,让人放松。
那茶的味道,长大后再也没有遇到。尽管生活提高,茶的品种多了,茶具也变得高级起来,但是童年跟随爷爷奶奶一起喝茶的感觉,爷爷奶奶配合默契的幸福的味道,还有吃茶时柔柔的笑意,融融的宠溺的感觉再也寻不到了。我想,是少了那沏茶人,少了火炉的感觉,少了那种温馨的茶滋味。
一直怀念着褐色茶汤里微苦的味道,焦香的气息充满了胸怀。爷爷奶奶慈祥的笑意,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童年的味道,是心底一生的眷恋。长辈们的疼爱,是茶汤里回荡的真实的味道,那苦中回香的感觉,又如这人生,一路走着,一路在岁月里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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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写好后,要放上几天,再拿出来看一看,读一读,想一想,给了读者什么?自己被感动了没有?不能感动自己的散文可说不是好的散文;感动了自己的散文也不一定是好散文,有些作者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说这样写出的散文能给人力量,能给人向上精神,还能给人启发么?
最后,要说的是散文一定要美,混然天成,就像是出浴的少女,清纯、隽永、干净。我想具备以上,应是好的散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