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征文】天堂里的脊梁(散文)
去年冬至那天,早起时,夫说:“今天,咱们去送个人吧!”
他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后,我默然,应允。
此人是夫最要好的同学朋友。若还在世的话,年岁应和夫一样大,刚入不惑之年。在北京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为人和善,谦逊低调,人缘极好。他是三年前没的,不是因为病,也不是天灾,而是一场谋杀!
三月的北京城里,春天似乎姗姗迟来,然而,阳光也有了一丝暖意。那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他吃过饭,去地下车库取车,被伏在那里几天的歹徒从背后袭击,手臂粗的钢管击中头部......
没人相信这是真的,可是确实是发生了。凶手很快找到,但他们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刀,操刀的人还很逍遥。于是,官司打起来,三年没有都结案。但,魂魄在异乡何以所依?何况,人总要入土为安!于是,冬至回乡安葬。
那天风很冷,虽然阳光很亮,我们几个他生前的朋友早一步到了公墓。一会功夫,缓缓来了几辆车。车上下来一个高瘦的女子,哭得脸色惨白,嘴唇青紫,那是他的妻。身后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个子瘦高,眼帘低垂,捧着遗像,那是他的儿。一个四五岁的瘦小女孩,抱在其他女眷的怀里,眼睛睁得很大,惊恐不安,那是他的女。
那个男孩捧着遗像经过我身边时,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似乎听见他的声音:“张老师,我又回来喽!”“张老师,我来你家打牌,劳你烧饭,辛苦了!”当我再次看过去时,看见的只是那男孩微佝着的脊背!
回来的路上,夫说那两个孩子真可怜,太小。我的眼前不停晃动的是那男孩的背。
我低声说:“父亲是一个人成长中的脊梁,没有父亲的孩子,确实可怜!”
《孟子见梁惠王》中称:“幼而无父曰孤”。这两个孩子从此便是孤儿。那男孩升学,工作,娶妻......人生所有大事中将再无那个叫“父亲”的人参与。不会有个人对他说:“儿子,你放心,这事有爸爸!”也没有人说:“儿子,这件事你应当这样......”那个女孩有一天会出嫁,再无一个人,穿着整齐,脸上带着笑,眼里噙着泪,牵着女孩的手,走进结婚礼堂。把她小心交给那个叫新郎的年轻人,并对他说:“年轻人,我把我心爱的宝贝交给你了,从今后你要好好待她。否则,我,是不答应的!”这就是孤,永远的孤单!那心里最深的一口底气,没了!那根脊梁啊,他去了天堂!
父亲离开我时,刚过半百之年,至今十五年了。那天,天空飘下第一场小雪,他深度昏迷,谁喊也不应。只有夫在他床边喊了一声“爸!”他才略动了一下眼皮。我想,或许,我是他最深的一缕牵挂。
他刚走那几年,我夜夜梦见他,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右上口袋里有支钢笔,微卷的短发,看着我不说话。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总习惯在人群里寻觅,希望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哪怕他离我很远,哪怕他不说话,哪怕他甚至不看我一眼,我也会挥着手喊:“爸爸,我在这儿!香香在这儿!”可是,我再也没有逢着那抹梦里常见的身影!
而如今,我却又不敢常常想他。因为,如果真有人世轮回,那么,他会不会因为我的想念而不愿进入他的下一世?那他就要在那寒冷的地方孤独的生活。他,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下一世,报答他此生在人世的艰辛!可是,如果他真的进入他的来生,那我会不会连做梦也遇不见他?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周末,我在冷冷的细雨中回乡,因为冬至到了。跪在父亲坟前,坟上荒草森森,纸钱上青烟袅袅。我在心中默念:爸爸,我们一切安好。而且,一切有我,勿念!
我的那根脊梁呀,他,也去了天堂!
情难自控,编按若有不妥之处还望见谅。问安涵香老师,请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