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我一边继续在药房里面买药来给自己治病，一边继续找工作。当然找工作的办法还是老一套，人才市场和网络，除此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这次我的目标不再局限于北京市区了，北京郊区那些县里的公司，甚至连北京农村的有一定潜力的公司，我也在网上投了许多。我清楚现在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人的一生中，首先是好好地活下来，再去寻找新的机会。
　　 我发现对付困难一个很有效的办法就是忙碌！不停地忙，忙得忘了它的存在。我白天不停地找工作，晚上回来看书，直到双眼一闭睡过去。
　　 为了不把自己学到的东西都丢掉，我还经常到网上那些爱好相同的人群里头去讨论一下专业的问题，强迫自己保持对专业的兴趣。我甚至参加了网上的程序设计大赛，尽管我知道有些企业只是来榨取这些爱好者的精力而已，我也不在乎，就权当自己打发时间。在前次准备去中远港务公司时，我对现代物流知识一番恶补，积累了些认识，现在干脆就参与了一个物流方案的程序设计大赛。
　　 程序设计出来也不知道验证的结果，我也没有往心里去。日子就这样过着，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昌平的一家用人单位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姓牛，他开口就说：“李湘辉吗？”我回答是的。他说他叫牛犇，并问我还记得他不。我一时想不起来，他便讲了那天他用车送我的事，我终于记起来了。我向他问好，他希望我过去他那里玩玩，，顺便感受一下这个昌平的潜在商机，考察一下昌平这片热土的潜在商机。那儿十分需要我这样的大批人才。
　　 人才，专业，我突然笑了起来。已经好久没有人把我当成什么人才了。我毅然决定，到昌平去。
　　 同牛犇约定了成行时间，我本打算搭出租车尽过去。牛犇又来电话催促，并劝道：“您也不必坐出租车，搭乘公交车也不过两三个小时，既方便又省钱。”我现在缺少的就是钱，所以想想也是，就告诉了钟离东。
　　 四日早晨八时许，我便乘坐公交车赶赴昌平。一路上，我想起了牛犇的谈话。他说：“自己也想通过您这位作家的生花妙笔给我几十年的坎坷人生做一个梳理。”我还在迷迷糊糊当中就被人推醒：“下车下车，昌平客运中心到了！”我睁眼一看，满满的一车人，只剩下两三个人还在摸摸索索地收拾东西。
　　 我赶紧提上自己的东西，下车对号取回了自己的旅行箱。正在这时，我的BP机响了。一看，正是牛犇给我打来的传呼：要我在1号候车大厅门前等他来接。
　　 1号候车大厅的门是锁着的，我刚把行李提到大厅门前的走廊上，一辆面包车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牛犇从车上跳下来，“喂，李湘辉！你好！”他向我喊了一句。
　　 “你好！你好！”我连忙向牛犇招手。
　　 双方热烈地握手之后，牛犇就提起我的旅行箱走向面包车。车子正在调头，我一看那车的牌号：吉A.CH168。我记得我上次乘的正是这辆车。
　　 “怎么，你的车子是从东北开过来的？”
　　 “不，是我的一位朋友杨总的。”
　　 说话间，从车子驾座跳下一位块头高大的男子，并主动跟我打招呼：“大作家，等急了吧？”标准的东北口音，这大概就是牛先生说的杨总。我连忙说：“刚到，辛苦您了，杨总。”
　　 “不辛苦，不辛苦，跟几个老板喝茶谈业务，才散场。这不，正好赶过来接您。”这话很热情，在这略显凉意的北国，让我感受到一丝暖意。
　　 车子左弯右转，也不知道走了多少个街巷，然后才上了一条笔直大道。车子在路口左转调头后，却又沿着昌平大道继续前进了一段。大约走了五百米左右，借车前大灯亮光，隐约看见对面大门写着什么“花园”（上面字看不清）。车子稍微减了速，我以为要停下，结果，杨总的方向盘向右一打，车子就在这个什么花园小区的门前右转，拐入了旁边的一个大门。下了车，我发现这里不是酒店，从大厅墙壁的楼层导示牌上看，这是一座多家公司租住的写字楼，名为“全景大厦”。
　　 “这么早，你们就上班？我还是先去把行李放到宾馆客房，洗漱一下再过来吧？”我看时间已过八点，以为他们把我直接带到他们公司办公的地方了，就向牛先生征询道。
　　 “对不起，李湘辉，我们订住的房间也在这里。”牛犇略带歉意地说，并进一步解释，“这里是写字楼兼规格不等的商务公寓，杨总我们共同租住了一套么公寓。”尽管我心里有些不快，但只能客随主便，人家都已经安排了，既来之则安之，先住下再说吧。
　　 在杨总的引导下，我们走进大厅左侧的电梯间，电梯上行的过程中，“嗡嗡嗡”的轰鸣声总让我有些担心。到了十八层，电梯门开启，杨总在前，我和牛先生随后。杨总掏出钥匙，开启了一个还粘贴春联的大门。我抬头一看，门楣上的房号是1818。这些老板们，连租住房间的号数也都这么讲究，那意思就是要发要发。
　　 进得房门，便是一行排列整齐的拖鞋，左右加起来看样子有十几双。不用说，主人家平日里应该是宾客盈门。换上了拖鞋，眼前是一个宽敞的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沙发、茶几、茶具、电视、音响、家电、通讯设备等一应俱全。门的右侧还有一个吧台，吧台后琳琅满目地摆放着洋酒和国产的红酒、白酒。档次不等，应有尽有。往左看，客厅尽头靠窗子处有一方桌，周围四把样式考究的木椅，两边配有矮茶几。看样子，那里是主人和宾客们玩牌的地方。
　　 “大作家，您和牛总的房间在这边。”杨总边说，边提起我的旅行箱，推开了吧台右侧第一个房间。房间里摆有两张床。
　　 “委屈您了，李湘辉。”牛总（即牛犇）的话里还是满含歉意。我连忙摇头：“没什么，很好，很好。”
　　 正在他们谦让的当儿，一位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走进房间，一口地道的东北话：“实在对不起，我也没有来得及先整理一下，房间有点乱。”一边说话，一边便随手挪动着凳子，又整理起床上被褥等。牛犇也不失时机向我介绍：“这是吕经理吕大姐，杨总的夫人。”让人家来给我们整理床铺，我实在打心眼里感动。连忙接着牛总的话：“吕大姐，打扰您了，实在不好意思！”
　　 “说啥呢？来了就是自家兄弟，我就喜欢热闹，您这样的作家能跟我们交朋友，还求之不得呢，天还早，先睡个回笼觉，休息好了起来再跟你们好好唠。”一番爽朗的话，更显出东北女性的豪爽大气，我也仿佛回到了回家的感觉。
　　
　　 这是一个寂静的房间，只有鸟的啼啭偶尔打破这片寂静。休息一会，我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八点半了。便悄悄起身，然后蹑手蹑脚准备开门出去蹓跶。正当我要打开房门时，突然客厅长沙发上“腾”地跳起一位穿着睡衣的女郎（早晨来时没有看见她），低声但很威严地问：“你要干啥啊？”带着高度戒备的神态，仿佛把我当成了窃贼。尽管口气很不友善，但是面对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子，况且人家也许还不知道我是刚来的客人呢，所以，我也没有介意她的态度，轻声回答：“出去散散步。”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仿佛解除了戒备：“你是牛哥说的刚来的作家？”
　　 我点了点头。
　　 “刚来这里人生地疏，要看地形？自己能回来吗”她嘴角挂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
　　 我还是微微一笑：“没问题。”就出去了。
　　 大约九点左右，我回来了。女主人呂大姐打开门便热情招呼我：“去餐厅用餐。”几样北方小菜，馒头，稀饭，还有煎鸡蛋……餐桌上摆了六副碗筷。
　　 说话间，几个房间的人都陆陆续续来到了餐厅。牛犇向我介绍：“这位靓女是吕大姐的妹妹吕玫，这位是来自我们吉林珲春市的张副市长，也都是来这里考察投资项目的。”被称为张副市长的男子，对牛总的介绍，既没有正面承认也没有否认，跟我点点头，很客气地说：“先吃饭，饭后再唠。”
　　 饭后，我先回到房间，做好准备去办公室谈工作的准备。他们好像又在餐厅好像计议着什么，并听杨总说：“就这么安排。”过了一会儿，牛犇回到房间，见我泡好了茶，摆出一副要跟他谈的样子，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游移，但是迟疑一下还是开门见山了：“湘辉，我们聘请你来，主要目的不是你纯粹让你打工，是让请你也来当老板。这么说吧，是一种好的产品销售方式请您考察一下，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先帮助您先拿产品，然后再邀您的朋友一起过来销售。”
　　 我感到很惊奇：“怎么变成邀请我考察产品行销了！”我确确实实是冲着寻找工作而来的。在职场上，他是面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和打击，才选择列到这里来的呀！
　　 “确实是一份好职业，投资少，风险几乎为零，不到一年就有十分丰厚的回报。”
　　 牛犇继续说：“我除了参与了深圳陆先生在这里投资的“鸿福”、“完美”两个产品的行销外，这种销售方式我也参与投入了。这是个还处于保密状态下的一种销售方式，目前已在沿海地区悄悄发展了。但是，一般的人想参与还不容易进来。我看了你的简历很不错，你是作家，有写作才能，口才也不错，就介绍您来了。”听牛犇越说越玄乎，好奇心驱使我追问道：“既然是一种好的产品销售方式，为什么还要保密？”
　　 “就是传销呗。杨总他们的传销公司也在做“鸿福”、“完美”产品的销售。”牛犇这样的介绍，我更加明白了，况且我又没有什么产品，搞什么销售？所以，牛犇的话不仅引不起我的兴趣，反倒增加了我的几分警觉。
　　 “别着急，我也讲不明白，等一会儿有一位传销经理来给您详细介绍，您一定会感兴趣的。”刘犇很有把握地说。我说，先不忙，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在洗手间，我感到，我被牛犇耍了。为什么打出招聘的幌子，却变幻出了一个产品销售的花样。十几分钟后，我刚从洗手间出来，牛犇便立即喊：“湘辉，快过来，我给您介绍这位事业成功的女老板马总，就是我的传销分部经理。”
　　 茶几一头的沙发上，一位打扮入时的女子已经在等着我了。而且其他几个人已经都坐在了旁边。只有长沙发中间的位置空着，看样子是他们早有预谋，那位子肯定是给我留的。我也没有推辞，就直接坐在了沙发的空位上。正好与这位被称着马总的女子侧对，便于交流。
　　 女子莞尔一笑，仿佛是十分熟悉的老朋友，很优雅地欠了欠身子：“李哥，跟你这样的作家交朋友，真是幸会。”说着，主动伸出纤纤玉手，我也不能失去绅士风度，就很自然随和地握了一下她那又香又软的发财小手。看来，对于我的到来，他们非常重视。
　　 “李哥，先自我介绍一下。”这位自称是马钰的女子接下来便向我介绍她的经历和为什么来北京昌平（可以肯定虚构的成分居多），“我老家是宁夏银川的，十多年前大学毕业才20岁，就只身来到了北京。当时家中父母反对，都担心，但我是坚持下来了。十年过去，我从一个普通的打工妹一路走来，现在我不仅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和自己的公司，而且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实践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是对了。去年，又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好朋友邀请我来昌平看看，说昌平的传销很火，蕴涵无限商机。开始我还在犹豫，后来一个事实坚定了我来这里的信念，朋友一家人都有了美国绿卡，儿子还在美国一所大学上大二，因为看到了这边的商机，举家来到这里搞传销，连上大二的儿子也休学过来了昌平。这一家对我的触动很大，他们那么优裕的条件都放弃了，不远万里赶过来，我为什么不来这里看看呢？于是，我去年二月份就来了。这一来，我很庆幸，我的选择又对了。”
　　 然后，马小姐又从深圳特区开始谈起，聊到海南特区和上海的浦东开发……一个小女子，知识那样渊博，思路那样清晰，口齿那么伶俐，真是让我开了眼。演讲中还时不时地跟我套点近乎：“李哥，我这么说，是不是扯远了，又是国家，又是政策，我是商人就知道发现商机挣钱，国家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什么关系，不说这么远，还是说实在的。”她的嘴巴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跟我大谈首都北京的特殊的优势，等等等等，好一个天才的演讲家！没有在大学讲坛上教书育人，实在可惜了。
　　 接着，马小姐的话题一转，问我：“李哥，您见多识广，应该知道深圳开发和海南开发，国家给了什么？后来的上海浦东开发国家又给了什么？”我表示茫然，她没有等我回答，自己说出了答案：“国家给了金融工具。深圳、海南开发，国家给的是股票，这个东西确实是钱生钱的好东西，让早期深圳、海南的公务人员发了财；上海浦东开发，国家没有再给股票而是给的基金，又让抓住机遇的人发了财。那么，其他地方要搞活，怎么办呢？国家是不会给股票、基金之类的。那么怎么办呢，而是把一个新的东西从西方国家引进来秘密地做试验。这一新的东西实行的是秘密式管理，封闭试操作，最先在沿海一带搞，现在已经在全国各地普遍开展起来了！”
　　 按照马小姐的解释，我明白了，这就是近来报上大肆炒作的所谓“传销”。马小姐解释说，传销实际就是“传播与销售统一起来的销售方式”。
　　 马小姐继续她滔滔不绝的演说：“传销为国家引进的新生事物，目前仍然处于发展阶段，前期发展阶段也就意味着是暴利阶段，预计这一时期还将持续八到十年。目前我国约有1200万人从事，预计人数达到6000万以后，它便会进入立法、限制加入条件等规范阶段，同时也是转型阶段，逐步公开化、透明化，那时就是从一个机会性行业转变成普通行业。”马小姐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李湘辉也要抢占先机！“因为它现在还不是一个公开的普通行业，是‘三百六十一行’。目前从业人员中，有一字不识的农民和社会闲杂人员；有大学本科生、硕士生，大学教授、博士以及大量海归学子；有公安局长、法院院长、副县长、副市长以及退职的高官；有打工族、上班族、白领、金领以及百万富翁、千万富翁等等。尽管我国目前对‘传销’的加入条件有很多限制，但是发展前景十分广阔，肯定是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