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大提琴音四章 (组诗)
第一章
我夜夜独坐
低沉的大提琴音,无时无刻
不在我体内升起
我的月亮,我的星光瞬间消散
一些巨大的风
拍着四四方方的窗子问:痛吗?痛吗
有什么疼痛可言呢?每天都有爱情死去
每天都有爱情诞生
一切过往皆已陈旧,唯爱情还在闪烁
爱情是一个梦而已,只有傻瓜似的我
以为是实境
一个人在你生活过的城市里
酣然睡去,梦见另一个城市
梦里你不记得你信誓旦旦的城市
和我
我是爱迷路的人呀,不能把梦与现实分开
你说,还是把它们分开吧
我答:很难。
你要我用力区分,这很痛苦
我怕碎了不是天空
是我自己
我不能在孤独中猎杀自己啊,亲爱
第二章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这是倚窗的榴花在叹息
和着琴弦
所有的叹息似乎来自我的内部
漫过这寂寂黑夜
我的内心是无垠的荒野啊,亲爱
我是你的美人,此生到来
只为等你
不要让我等到手指开满雪花
你才慢慢穿衣
慢慢骑马
慢慢地从词典深处出发
现在是五月的弦夜
你得抓紧,大地上金黄饱满的麦穗都收割了
纺织娘开始歌唱
鸽哨,炊烟,草垛都将升起来了
我要你弃马乘船,从夜到夜
速速来看我,我们和弦
亲爱,如果你能明白我的生活是如何依旧
和死去的种子,葛草,大量的牛蒡纠缠
你就不会动作如此缓慢,不是吗
从泪光到泪光,从雨水到雨水
生或者死都不足惜
只有你的到来日子才能变得慢慢清晰
快凌晨一点了,我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了
又一场花雨飞过屋顶
一种奇怪的寂静弥漫在屋子间
顷刻,弦音突起,灯影移动
我取宣纸,略略画出一个人形
第三章
薄凉的月亮栖坐树梢
我突然满怀悲壮,这金色的镰刀
另我想起与世隔绝的故乡镶着金色的麦穗
风吹过衣袂,麦香簌簌作响
那时麦子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
我们的爱情遍地铺金
有那么一个月夜,你的眼光和月光一样柔
夏虫开始第一声赞叹
那声音就落在我的脚下。落得那么轻
我握住了它
我们与虫子一起在田里过夜
我把美和痛都给了你----我的神
你还是抱着黎明离去
我问你何时复返
“永不复返,永不复返”
这是虫子的回答。
麦镰依然挂在树杈上,像个巨大的音符
亦如今晚月,有了凭吊的感觉
世界怎么这么空荡荡啊
第四章
弦音与我相撞,那么炽烈的痛
我沉沦在衰老的爱情里
……夜黑哦
我要离开伤我的琴音,黑色的夜
离开我们曾爱过的星空,竹林,流浪猫
只此一生,我不能耽搁太久
我要重新找一个人
照亮眼底的黑夜
照亮我的双手
照亮我切开的苹果
我要重新学会倾听鸟鸣,不是乌鸦的哭声
我要重新爱上大地上的事物,不是消亡的春天
我要重新擦拭门窗,早睡早起,不是忘记关门
我不要在等待中被音乐撕成碎片
黑暗已经为我把黑夜洗白
我已系好鞋带,把胳膊平放在旷野上
把去年的诺言挂在树梢上
我要离开,这过往的弦音
现在,我背对黑暗,走向光芒
请为我祈祷,请目送我,把我送到不再回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