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建军是个奇葩另类的孩子，他与众不同，到了十四岁才勉强读到三年级。岂知，期间却连续留了三级。
　　 学习成绩确实不咋样，老师却如此“夸奖”他：“郑建军同学，最近你的学习进步不小嘛，起码能把自己的名字写规距了。”
　　 同学们也常常取笑他：“大家快来看呀，咱们班里那个留级大王进校了。”
　　 有人嘻哈道：“什么大王，是个留级专业户还差不多，哈哈哈……”
　　 郑建军对此时有耳闻，却置之不理，嘴角一撇，一副淡看风云的模样。他每天和同学们一样依然背着书包去学校读书。然而，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对于老师们讲的课程，可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每逢期中期末考试时，他除了瞎蒙就是偷看，五门功课五百分，他却考了不到五十分。看来，没有考个大鸭蛋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后来，老师在万般无奈之下多次把郑建军的父母亲“请”到学校询问座谈。谁知，不请还好些，自从郑建军被父亲拉回去“美美地”收拾了几顿之后，他索性连班也不进了。从此后，他依旧穿着校服，怏怏洒洒犹如一个在读的学生在街面上孤魂野鬼似的瞎游荡。
　　 一天，他在街面台球案子上捣台球，他的台球技术在这一带却是一流的。如此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和兴趣爱好。目前流行着那么一些论调；论收入，造原子弹的不如一个卖茶叶蛋的；论学习效果，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至此，无论如何，郑建军是否深受了这方面的影响还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总而言之，他并不蠢笨，可能就是个厌学的孩子。他每天在街面上如一只无头的苍蝇四处游游荡荡，时而还惹事生非。许多摆台球案子的老板见他的球技精湛，所以都争先恐后雇用他看护案子。平时，他在学校食堂里吃饱喝足之后，就懒懒散散溜达到台球桌旁，与外界人员打打案子，赌赌台球，时而也能够捞上几个零花钱，同时也帮老板挣了不少的案子钱。
　　 此时，他最要好的铁哥们阿不拉前来找他。阿不拉鼻青脸肿，左脸蛋蛋上肿的老高，如口中含着一大块水果糖。他把郑建军拉到僻静处哭诉起来：“我阿爸的心太狠了，这次可把我打惨了。军哥，你看看煞，喏，这些地方都破了。这次说啥我再也不回那个破羊圈里去了，啊啊啊……”说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郑建军关切问道：“—啊呀！真的啊，你阿爸真不是个东西，经常打骂你，这次是不是又因为喝多了酒打你呀？”
　　 阿不拉停止了哭声，低着头抽泣道：“这次不是喝酒，是，是因为我把那个殷小红……”
　　 “—啊！”郑建军惊呼道，“喔哟唉，这次是因为她呀！你小子以前经常念叨她，她才多大呀？只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切！你，你竟敢想她的好事，真是的，活该！”郑建军对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啊啊……”阿不拉又哭泣起来，辩解道，“我只是搂着她玩玩，又没有插进去，啊啊啊……”阿不拉似乎挺委屈似的咧嘴哭嚎着。他十三岁，比郑建军仅仅小了一岁。
　　 他那个放羊的父亲卡德尔生得五短身材，个头虽然不高，但却十分的健壮。他国字脸庞，满脸的络腮胡须又黑又粗糙；他的鼻子像只大蒜头，两只恶恶的眼睛见了熟人时却笑迷迷的，似乎挺和善的样子。然而，许多人都知道他是个大酒鬼兼大色狼。对于他这个德性，连他自己都供认不讳，毫无遮拦之意。有时在大众广庭之上，他竟然如此评价自己，说：“嘿嘿嘿，我嘛，真正的老缠头一个。这辈子我确实是搞不清楚，我到底娶过几个洋缸子（老婆），嘿嘿嘿。”尤其是对于他这个唯一的儿子阿不拉，到底是第几个洋缸子生的，是谁帮忙播的种？他也一时犯了糊涂，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阿不拉的妈妈是个很漂亮妖艳的女人，在他那一群洋缸子里面，卡德尔对她是情有独钟，神魂颠倒。卡德尔经常毫不虚伪地夸奖和留恋她，说：“她嘛，真正的话说，趴在她那光溜溜的肚皮上嘛，那才是真正的人生享受呐。”
　　 但是，对于阿不拉究竟是不是他自己播的种，这个问题在卡德尔这个粗俗的牧羊汉子面前就显得有点太深奥了？只记得那一天，他把阿不拉的母亲强行拉扯到羊圏里，那时候，估计阿不拉很可能早就在他母亲的肚子里面扎根成型了。后来，阿不拉出生后不久，母亲因嫌弃卡德尔一穷二白，又脏又臭。并且在性欲方面还特别的强势，几乎每天都要折腾，而且是不分昼夜，连那个“红色时期”也不肯放过。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她实在是忍受不了，就趁着卡德尔到南戈壁去牧羊时，她就偷偷拿走了卡德尔那只木头箱子里仅有的几百块钱，然后就鞋底抹油开溜了，从此音讯皆无。后来，卡德尔为了此事还在几个比较要好的哥们儿面前喋喋不休辱骂了很长时间，骂那个骚婆娘是个贼娃子，还骂她的心比毒蛇还毒，竟然遗弃了自己刚刚满月的儿子阿不拉。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凭心而论，辱骂她似乎并不是因为那区区几百块钱以及那个小屁孩阿不拉。到底为了什么呢？他自己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主要是贪婪她的美色、她那圆鼓鼓而富有弹性的臀部、她那性感的唇以及她那浪浪的嚎叫声……
　　 从此后，每到夜半时分，卡德尔裤裆里面那根“柱子”就由不得他不思念阿不拉的母亲，更由不得他怒发冲冠！那个恨啊。但是，他却挺喜欢她遗留下来的这个小儿子——阿不拉。由于家境困乏与其他的种种原因，许多女人均像走马灯似的都从他的身边溜达走了，并没有为他留下一男半女，唯有这个长相酷似他母亲的阿不拉。
　　 平时，卡德尔烦闷时，尤其是在特别思念阿不拉母亲的时候，他就会难于抑制掂起酒瓶子对着嘴巴猛灌起来，灌醉之后又会莫明奇妙地拿阿不拉出气，大打出手。从阿不拉记事起，他几乎是在阿爸的拳打脚踢和皮鞭下艰难度过的。阿不拉一直窝囊憋屈在那间臭气熏天的羊圈隔壁土块垒的屋子里，也没有去上学读书。
　　 卡德尔粗鲁野蛮，大字不识一个，对于孩子的上学之事又十分木纳。所以，迄今为止，阿不拉也没有进过学堂一步。卡德尔时而让他帮助放放羊群，时而照看家。之后就让他随心所欲玩去。这对于阿不拉来说，那倒也无所谓，每天吃饱了就像一只野麻雀似的飞出去，去四处游荡疯野。就在那段时期，十三岁的阿不拉似乎情窦懵懂初开，居然敢对那个容貌姣好的小女孩动起了歪心思。
　　 不久，卡德尔不知道从哪里又拐带来了一个洋缸子。虽然她的年龄稍微偏大点儿，腰围像水缸似的，相貌丑陋，猪头猪脸。但是，对于卡德尔来说，只要半夜里能够让她吼叫哼唱起来，能使自己那股子邪恶之水喷射出去，那时此刻，就是卡德尔心花怒放的美妙时节。除此之外，其他的懒得去理会，也就将就着无关紧要了。
　　 郑建军盯着阿不拉心烦意乱，一时也没了主张。阿不拉可是他的死党，那次在涝坝里洗澡游泳时，要不是阿不拉奋力搭救他，恐怕郑建军的骨头早就化成灰烬了。
　　 郑建军对着阿不拉撇嘴吼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跟狼嚎似的，烦死人啦。看来你也回不去了，估计那个女孩的家长也饶不了你这个骚情货。不如暂时先躲藏在我这里，吃喝你也别穷讲究那么多，不然的话，我可救不了你。”
　　 “嘿嘿嘿，还是俺建军哥哥好，不讲究，不讲究，还是俺军哥哥好呦，嘿嘿嘿。”阿不拉顿时停止哭泣，梨花带雨着苦笑起来。
　　 郑建军道：“你小子啊，我怎么说你呢。好了，明天我要回家去一趟，你就先住在我宿舍里吧。记住了，可要规矩点，见了漂亮的丫头子可不许再胡骚情了哈。”
　　 阿不拉郁闷道：“建军哥，你回去干嘛呢？怎么把我一个人放到这里煞，啥意思啊？”
　　 郑建军冲着他呲牙咧嘴道：“我不回家去弄些钱来，以后你去吃屎呀？”
　　 “喔喔，原来是这样啊，嘿嘿嘿。”阿不拉咧嘴笑了。
　　 星期六，大部分学生都回家去了。郑建军在公路边上搭了一辆到连队去的拖拉机，就乘车回到了家里。母亲见到唯一的宝贝儿子回来了，顿时喜出望外，嘻哈道：“嘿嘿嘿，咱们的大秀才终于回来了哈。小兔崽子，你还知道有个家呀？你自己掰着手指头算算，这一走都快半年了吧？怎么，今天是哪股子邪风把你吹回来了，伙食费是不是用完了？”
　　 郑建军苦笑道：“嘿嘿，看妈妈你说的啥话，俺这个当儿子难道就不能回家看看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嘛，真是的！”郑建军故作生气状。
　　 父亲说：“嗯，这句话嘛，倒还像句人话。”
　　 母亲絮叨：“额娃呀，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啊？不会又是去找那个阿不拉玩吧。你不晓得，那个坏小子这次可把麻烦惹大了，听说他把那个殷……”
　　 父亲喝斥：“去去去！好的不教孩子，尽瞎嚼舌头根子，可别胡说人家的事情。”
　　 郑建军故意问道：“啊！那个阿不拉，他，他做什么坏事了？”
　　 母亲快人快语，道：“什么事你爸不让说，反正是，人家可是整天提着棍子在到处寻他呐。”
　　 父亲又吼：“小屁孩做哈地尕事情么，再不胡说煞。”
　　 第二天，父母亲都下地干活去了。郑建军在家里闷的无聊，就走出来瞎溜达。连队四周是荒凉的戈壁滩，远处要不是有几座山粱粱子阻挡着，那就是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漠。村南边有几棵歪歪扭扭的大榆树，树下面有一股小泉，那泉水清澈见底，常年潺潺不息。再往南方，那里是这个连队里唯一的风景区，那里是一大片笈笈草，那密集的草丛无论何时均是悠悠葱葱，随风徜徉。有人戏言说那里可是个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只要钻进去，谁都发现不了。郑建军自幼生长在这里，此处可谓是他的家乡。但是，郑建军却连多看它一眼都觉得恶心，其他的更别提了。
　　 此时，村头来了一辆大卡车，那卡车十分的肮脏。郑建军一看便知，那是一辆专门收购生猪的卡车。猛然间，郑建军不禁心头一震！——唉，何不趁此良机如此那般呢……他朝着那辆汽车溜达过去问道：“师傅，你们目前收购猪的价格是多少，我们家里倒是有两头猪要卖呐。”
　　 师傅瞅了瞅他，撇嘴道：“每公斤四块五，再说你这么个小屁孩，说话又做不了主，让你大人来给俺讲价钱吧。”
　　 “切！你尽瞎糊弄人，以为我不知道是吧？前几天还是五块钱呢。别以为我是个小孩，告诉你，是我爸妈让我专门侯着你们，要收就五块，不收拉倒！”郑建军似乎挺内行。
　　 “喔哟哟哟，哈哈，谁说不收啦，嘿嘿嘿，收，收，走吧，还呆楞啥哩呀？快点走吧，你前头带路。”师傅把卡车发动着了。
　　
　　 二、
　　 郑建军把那两只黑猪卖了六百多块钱，然后用心点着那一沓子十元的钞票。不难看出，此时，他的内心是格外的兴奋。师傅嘴巴里吊着香烟朝着他吼道：“嗨嗨，小家伙，你们家里那头老母猪卖不卖呀？依俺说，干脆一起卖掉算了。”
　　 郑建军把钞票装进口袋里，对他不厌其烦吼道：“去煞去煞，你想的倒美，你也不看看俺家那老母猪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娃子。俺爹爹说，将来还指望它发家致富呢。”
　　 “嘿嘿嘿，”师傅一脸的坏笑，说，“喔哟哟，没有看出来，你这个臭小子还挺能算计的哈。好好，那俺就不强迫你啦，走喽。”说着，他把卡车开走了。
　　 郑建军急忙进到屋里，用笔在一张纸上歪歪斜斜写了几句话：“爸爸妈妈，实在对不起，我要到外面去找工作，猪是我卖的，那些钱我会加倍还给你们的。”
　　 写罢，郑建军又拿了几件衣服塞进一个挎包里，然后就把家门锁了。他顺着公路匆匆忙忙朝着团部快步走去，唯恐父母亲此时正巧赶回来。到那时，他的麻烦可就惹大了。在半道上，他招手搭乘了一辆拖拉机，那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色的烟雾颠簸着前行。不久，他就回到了学校里。
　　 郑建军把阿不拉推醒了，吼道：“快点起来，快快快，咱们赶快到火车站去。”
　　 阿不拉揉揉眼睛，纳闷道：“啊！啥意思啊？到火车站去干嘛呢？”
　　 郑建军拍了他一掌吼叫：“你他妈个骚皮，我问问你，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你要是不去的话嘛，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我可要自己走了。”
　　 阿不拉顿时笑迷了眼，嘿嘿笑道：“喔哟唉，看老哥你这话说的，我啥时候不听从你的指挥了嘛。”
　　 郑建军和阿不拉乘上公交车，半个多小时后，他们两个就到了火车站的候车室里。郑建军低头小声说：“你他娘的骚情货，这次，你小子可把我坑苦喽。你知道不，为了你个骚情货，我们家里那两头大黑猪都被我卖掉了。说说你的意思，咱们两个先到哪个城市去逛逛，你先说说看，第一站先去哪里？”
　　 阿不拉的眼睛顿时笑的如月牙儿弯弯，他感激不尽似的一把搂住郑建军眼泪涟涟道：“啊呀！我的好哥哥呀，你，你对我太好了，我没啥可说的。第一站嘛，咱们两个干脆到北京去玩玩吧，那里可是我做梦都想去的地方呐。”
　　 “傻逼嘛你，嘿嘿嘿，”郑建军坏笑道，“不过呢，你说的那个地方也是我想要去的地方。不如这样，咱们两个先到兰州去转转，你小子知道不，那里可是我们甘肃老家的省会呢。”
　　 阿不拉搂着郑建军笑道：“嘿嘿嘿，就依哥哥。走吧，咱们两个赶快买票去。等会儿，说不定你阿爸阿妈可能马上就要撵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