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州境内的湍河，河面开阔，水流湍急。湍河两岸树林茂密，芦苇丛生。冬春时节，枝柯扶疏，水落沙出，银光闪烁。在夏秋季节，由七条主要支流争先恐后地汇入湍河，使得滚滚河水翻波起浪，声势浩大，一路狂奔至新野地界，然后与白河交汇。范仲淹曾为湍河美景写下了千古名句：七里河边带月归，百花洲上啸生风。
　　 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李小山就在湍河岸边长大。他自小没了父亲，深知母亲一手拉扯大自己，该付出多少汗水艰辛。所以，他非常孝顺母亲，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孝子。
　　 俗话说：靠山吃山，依水吃水。深谙水性的小山，一旦跳进湍河，就如一条蛟龙般能在湍河里自由遨游。
　　 当年这连接一河两岸的主要交通工具，就是靠小船摆渡。自村里的老船长年老告退后，曾当过老船长学徒的小山，就责无旁贷地挑起这一重担，风里来雨里去，无怨无悔。只要对岸一声呼唤，他立即大声答应，撑起篙，荡起层层波澜，再用力一荡，小船在河面上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缓缓离岸。尤其是夜里，皎洁的月光下常见一竿竹篙试深浅，小船微微荡漾着，硬生生搅碎了水中一轮明月，撒成万千银光。
　　 这个在十里八村人人称赞的孝子，到了谈婚论嫁年龄时却犯了愁。小山家里实在太穷了，两亩河沙地，一艘船就是全部家当，还要养一个日渐年迈的老娘。因此过了好几年，没有哪家姑娘愿把终身幸福托付在一个穷船夫身上。
　　 有年夏天，连续几天暴雨，湍河左边的黙河、严陵河，右边的黄水河、丹河已经泛滥成灾，靠沙堤维持的湍河更是汛情告急。小山跟周围村里青壮年们一起，日夜坚守在河堤上，死保沙堤的安全。只有沙堤安全无恙，才能保证两岸百姓免受洪水的伤害。
　　 有一天傍晚，站在堤上的人们突然看到上游漂下一棵树。眼尖的小山一眼看到有位姑娘，死死地抱住那棵树，随波漂流，不断挣扎。河堤上的人都为命悬一线的姑娘捏一把汗。说时迟那时快，小山纵身一跃，跳进汹涌咆哮的湍河，奋臂踢腿，劈波斩浪，几经周折终于从急流中救起落水姑娘。
　　 这姑娘死里逃生后，看到小山诚恳善良，母亲通情达理，她怀着报恩的心，征得自家父母同意后，没多久就嫁给了小山。一年后，姑娘给小山生了个可爱的儿子。小山还没从当父亲的喜悦中清醒过来，妻子却莫名其妙的生了一场大病，虽经医院竭力挽救，她还是抛下了吃奶的儿子，撒手人寰。
　　 从那以后，渡船的人们常看到小山的母亲抱着没妈的孙子，孤零零地站在河堤上，等着小山回来。河风吹散了母亲的白发，也掀起孩子的衣衫，人们无不黯然唏嘘。
　　 转眼间，孩子慢慢长大，看到别的孩子都缠着母亲发嗲，于是也哭着喊着要妈妈。失去心理支撑的母亲，在孙子的哭喊声中她的背更驼了。小山虽然做着该做的事，心里也是日渐愁肠百结。
　　 河南岸的苏家村，有个名叫苏丽的离婚女人，总到河北岸的姐姐家帮忙做农活。由于她过河来去都要乘坐小山的船，一来二去，两人就认识了，慢慢地双方也熟悉了。小山乐于助人的品质，诚恳真诚的笑容，稚子年幼的哭声，这些都深深的打动了苏丽。姐姐看出了妹妹的心事，也很赞成妹妹跟小山重组家庭。一经媒人说合，小山很同情苏丽的不幸遭遇，也很喜欢她温柔善良的性格。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没多久，他俩结婚了。婚后你敬我爱，就连小山的儿子也经常亲昵地依偎在苏丽的怀里，开心地喊着：妈妈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村民们都为这个家庭重拾欢声笑语而由衷祝福。
　　 日子在平淡从容、忙碌充实中过去。小山在无人摆渡的清晨，将白色的渔网抛在空中，成伞状扑入水中，那初升的太阳似硕大的蛋黄，在水中摇摆，被腾空而下的渔网捞个正着。收网时，总能捞到一些欢蹦乱跳的鱼虾，惹的儿子和苏丽在船舱里欢呼着，嬉笑着。直到有一天，一件事，再次让这个安静的家庭经受磨难考验。
　　 在亲近自然、崇尚返璞归真的魅力影响下，常有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结伴到湍河两岸写生，去感受田园美景。有时候，他们搭小山的船过河。有时候，他们干脆借个竹筏，有的唱歌有的撑篙，沿着湍河上下寻欢取乐，一路撒下欢声笑语，直惊的海鸥在空中盘旋飞翔。
　　 俗话说：近处怕鬼，远处怕水。因为湍河两岸常年有人圈地抽沙，大发横财，导致有的河段崩堤塌岸，不仅给两岸村民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更导致河道逐渐改变，河底地势复杂，暗流急涌。
　　 有一天，三个年轻人划着一个竹筏刚到河中央，就被暗流造成的强大漩涡给掀翻了。这些年轻人不懂水性，再加上惊慌，一落水就拼命挣扎，情况万分危急。小山看到后，毫不犹豫跳入水中救人，不多一会儿就把一个人拖到了渡船边，苏丽赶紧伸手，把他拉到船上。小山朝妻子笑了一下，马上返回水中去救另外两人。当他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的后背，却突然被另外一个人从前面死死抱住了。不会游泳的人一旦落水，出于惊慌和求生的本能，无论抓到什么东西就再也不肯松手。小山一只手拖着个人，身上还被一个人死死抱住，单手划水，双脚蹬水也严重受阻，行动万分困难。虽然和苏丽近在咫尺，却感觉远在天涯。河堤上闻讯赶来的人，都被这危险场面吓呆了。小山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呼吸有些困难，凭着一股韧劲，艰难地向小船靠拢。苏丽看到丈夫凶险，惊骇万分，一边喊着：小心，小心……一边撑船顶着暗流向他靠近。小船来回晃荡，总算，用一只手抓到船舷了。所幸，第一个被救上来的人没有大碍，赶紧帮助苏丽把他的第二个同伴拉到船上。拉最后一个同伴时，因为他在水里受到惊吓，已经失去思维判断和肢体配合，两人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到船上。
　　 回头再看小山，只见他双手紧紧抓住船帮，已经没有力气上船，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息。苏丽和第一个同伴拼命把他往上拉，可他双手无力地松开船帮，沉重的身体随着急流不断往下坠。苏丽跺着双脚，嘶哑着嗓子死命喊着：小山，小山！你要挺住啊！也许是心有感应，小山听到妻子的呼唤，意识又清醒过来，再次振足精神，尽力配合船上的人。终于，苏丽俩把小山从水里拖到船上，却发现他的头在水中被摇摆的船撞伤了，血，流在脸上，身上。苏丽喊着，哭着，扑了过去。到了岸上，那三个年轻人扶着筋疲力尽、东倒西歪的小山，在公路上强拦了辆面包车，直奔邓州中心医院。
　　 小山立即被送进了急救室，苏丽和三个年轻人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徘徊着，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么难熬。她无力地靠在墙上，任泪水肆奔。三个年轻人中稍微年长的一位安慰苏丽说：“大嫂，你别担心，大哥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此生难报。好人必有好报，好人也一生平安，大哥没事的。他的医疗经费，我公司包了，不要你家花一份钱。”
　　 经过几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小山暂时脱离生命危险，转在重症监护室里等待渡过危险期。医生安慰苏丽说：“你丈夫头部受到严重撞击，导致颅脑压迫症状出现，颅内压增高，伴有轻微呕吐，视线模糊，人暂时处于半昏迷状态。过几天就会好的。”
　　 医生说的这些专业术语，苏丽根本就听不懂，就听懂了最后一句：过几天就会好的。
　　 在重症监护室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苏丽每晚都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将就着。医生多次劝她：病人脱离危险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放心回家休息，有什么情况我们都会马上通知你。苏丽哪里放心的下，看到丈夫身上插满了管子，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心如刀绞地说：“我要陪着他，希望在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我。”医生也被她的真情所感动，在家属可以探视的宝贵时间里，苏丽在无菌病房里深情地诉说着两人生活中的乐趣，回忆着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渴望早日唤醒沉睡的丈夫。
　　 上天总是眷顾努力而又真诚对待生活的人。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苏丽拉着小山的手沉浸在甜蜜的往事里，小山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手也轻轻的动了一下，苏丽惊喜地看着丈夫泪花闪烁的眼睛，四目相视，极喜而泣。一旁的医生感慨地说：“是你的真情唤醒了他。”
　　 在以后的恢复阶段，苏丽日夜守护在床前，给丈夫按摩，擦洗，照顾的无微不至。儿子趴在小山的耳边连声鼓励说：“爸爸，你要赶紧把身体养好，和妈妈一起回家，奶奶还在家等着你，爸爸，加油哦！”妻子的陪伴，儿子的鼓励，母亲的期盼，都成为小山尽快康复的动力。终于，迈出第一步，第二步，虽然疼痛难忍，但他们坚信，只要夫妻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小山的英勇事迹和乐观精神激励着身边的病人争相向他学习。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小山蹒跚地走着，苏丽拿着毛巾给他擦汗，温馨感人的画面成为长廊里一道动人的风景。
　　 小山出院了，回到家里后仍然坚持锻炼。终于，可以自己走出屋子，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事。过了一段时间，小山终于可以站起来，慢慢走出屋子，在冬日极短的阳光里晒太阳。这久违的暖阳啊！是如此的醉人，如此的令人向往。
　　 回想起差一点就和这平凡而又温暖的幸福失之交臂，小山泪花闪烁，拉着苏丽的手喃喃说：“老婆，多亏有了你那无微不至的照顾，体贴细心的陪伴，鼓励，我才走出这一段梦魇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