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原创小说-优秀文学
当前位置:江山文学网首页 >> 梧桐文学 >> 未知栏目 >> 未知栏目 >> 【梧桐合奏】爱上你,等于爱上眼泪

精品 【梧桐合奏】爱上你,等于爱上眼泪 ——红豆•诺言•桥


作者:草莓多多 举人,5426.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7793发表时间:2009-07-19 11:37:41

【Part1】
   她站在楼下抬头看到他的时候是个黄昏。太阳涨红了脸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艰难的退场,这个动作它做了千百年。周而复始。它有没有埋怨过,为什么当初后羿射下的太阳里没有自己。此刻的光芒刚刚好,隐约地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乌黑的头发被染成了金色,他低头,小心翼翼的侍弄那盆兰花,她看不到他深邃的眸子,只能看到他坚挺的鼻梁以及干净而修长的手指。
   他买来了新的花洒。她没见过的紫色。紫的发亮,在他白皙的手指上显得过分妖娆。那细长的瓶颈像只骄傲的孔雀,而在他手心里,仍旧毫无脾气。她仰头仰了太久感觉有点酸,于是低下头,看着那双脏脏的球鞋。
   他浇完了花,看了看天色,又看了表,之后向楼下张望。她无助的样子被他看在眼里,突然之间心理莫名其妙的欢喜,他无奈的在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声喊:“喂,小孩,什么时候回家?”
   她走进门的时候看到他站在门口,双手放在胸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走进去,低着头,等待他训斥。他打量着她,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白色的裙子脏了,瘦弱的胳臂上擦破了皮,血迹若隐若现,他突然心疼,质问道“为什么走?一天一夜,去哪儿了?
   她大大的眼睛噙着泪花,撇了撇嘴,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从妈妈去世,她曾经酝酿过许多次逃离,她不是真的要逃,除了第一次。往后的逃离无非是希望得到他的重视和关注。可她到底是孩子,一旦被他摸清了底细,便连寻找的环节也省掉了,只是安闲的等待她回来。他知道她会回来,彼此心照不宣又羞于启齿,他们都是自信又自负的人,他们对于对方近似于变态的依恋,以及束缚和捆绑是彼此不成文的规定。仿佛都乐于做这样的游戏,他们并不知道或者从里都不肯承认,这是爱,不,是爱。但这不能是爱情,上帝允许任何一种感情存在,而在他们的世界里,这就不能是爱情,因为他们的关系太特殊,关系为他们的感情判了刑,定了罪。
  
   【Part2】
   她第一次走进家门的时候是9岁。母亲让她把那只断了胳膊的娃娃扔掉。她死活不同意,死死瞪着她,抓着娃娃不放。一句话也不说。那是亲生爸爸买给她的,他死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他是个烈士,他在一次大水里为了救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女孩儿,之后就被洪水活活的吞噬了。他的战友把他的照片和一沓钱拿给妈妈。她记得妈妈当时哭的歇斯底里,她把钱狠狠地丢在了战友身上,她哭喊着,面目抽搐着,眼睛像要冒出血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那是命啊!你用多少钱可以把他买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跑题了。然后他跑出来帮她解围。他说:“孩子喜欢就让她拿着,到时候我们可以买更好的,小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她不知道“喜新厌旧”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知道他的一句话轻易的化解了她的一场灾难。因为没有了它,她会睡不着,会做恶梦,会很难过,她对这个娃娃有过承诺。
   她很轻易地喜欢上了他。她觉得这个喜欢的理由非常的恰当,就好像日后,我因为你压在妈妈的身上而讨厌你一样的顺理成章。
   同样顺理成章的是,她记住了“喜新厌旧”四个字。
   后来,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妈妈其实是疼爱她的,她总是给她做好吃的,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可是她只喜欢白的。妈妈总是因为这个和她生气,她说白色的太不吉利,每次都欢天喜地的带她出去,一肚子怨气的回来。她总是骂她:“你这个拖油瓶,扫把星!”可是不管她怎么骂她,最后还是会送一条白色的裙子给她。她知道她是爱她的,当然,前提是我要对她的咒骂习以为常。
  
   那是个大雨吧?母亲很晚都没有回来,他打电话给她,不停的打。她看见他非常的担心,其实她也非常的担心,那一年她13岁。可是她不轻易和他说话,她抱着没有胳膊的娃娃站在门边。他放下电话,很失望的样子。突然看到她,用那双修长而有些妖娆的手招了招说:“你来。”
   她战兢兢的走过去,他摸了摸我的头,她下意识的躲开,他有些尴尬的笑笑。手就没再落下去。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躲,明明是很希望哪只赶紧而有些妖娆的手碰一碰自己。他说:“别担心,你先去睡觉吧,妈妈等下就会回来。”
   “她去了哪儿?”
   “还不知道,她本来说去参加同学聚会的。可是已经凌晨了,打了无数个电话都不接。”
   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她解释一件事情,她突然觉得愉快,像对大人一样的对她说话。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等。她忘记了该说些什么,只是梦游似的回到自己房间,也许连头也忘了点一点。走回去的心情复杂极了,因为她突然不知道应该是讨厌他,还是喜欢他了。
   那天夜里她不太安稳的睡去了。可是假如她知道这天将是母亲的忌日,她绝对不会一个人去睡觉,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客厅里,不会让他一个人难过得面对这切。可是,没有如果。
   第二天清晨,她没有看到他,也没有看到妈妈。直到那天晚上,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
   他抓着她的肩膀开始啜泣,这次她没有躲。他说:“果果,你妈妈昨天出车祸,死掉了。”
   她知道“死掉了”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会不懂?这也绝非第一次接触死亡。妈妈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果果,你爸爸死掉了。”只是死因不同而已。于是她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并且有了一个新爸爸。现在妈妈也死掉了,她还会不会有一个新妈妈?
  
   【Part3】
   他还记得她第一次出走,那是妈妈辞世不久。她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他急疯了,报了警,调动了所有的人脉,他开着车几乎走遍了走遍了整个城市。他爱她的母亲,所以他有义务爱她,这是他找她的原因。
   他红着一双眼睛坐在客厅看他们的照片,那是一张他们刚刚结婚不久的照片,照片里的新娘很美,一对杏眼,他总在床上开玩笑的说“你这双眼睛,天生就是要男人对你欲罢不能的。”她娇滴滴的钻进他怀里,不停地要他。
   他的目光落在了果果身上,他突然发现,果果的眼睛其实也是一对杏眼,只是仿佛他从来都没有认真的打量过这个孩子,她很白,小嘴,额头很宽。她有些羞涩的看着镜头,眼神里却有一股子倔强和果敢。他看着看着突然从后脊梁骨冒出一丝冷汗,这个小孩子的眼光突然有一种摄人的力量。
   他突然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说在车站不远的车柜上发现了她和另一个男孩子,要他去认领。
   他飞奔过去,看到她的白色连衣裙已经被划破了,身上也破了好几处,他心疼得走过去抱住她:“小孩,你去哪儿呢?”
   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
   做了简单的手续,他带她回家。没再多问。径直把她抱进浴室,处理了她的伤口,为她放好了洗澡水。轻声说:“洗个澡,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他来到厨房,拿出了她最喜欢的水果蛋糕,弄了杯牛奶,放在了桌子上。静静的坐在餐桌前等她。他等了很久,浴室里的水仍旧哗哗的流着,他走过去轻轻的敲门:“果果,怎么了?”
   他听见里面微微的啜泣声,于是推门而入,看到她一丝不挂的蹲在浴缸里,看到他,终于放声大哭:“血。。。。”
   他去楼下的便利店买卫生棉给她,特意嘱咐老板要最好最柔软的那种。又买了一包红糖上去。
   他把卫生棉送进浴室:“照着图上的做,果果,祝贺你,你长大了。”她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他把牛奶换成了红糖水。她走过去坐下,看了看问:“我可不可以喝牛奶?”
   他宽容的微笑:“你把它喝光,补血的。”他看到她乖乖的把红糖水喝下,然后看着蛋糕发呆。
   “现在能告诉我,你去了那儿么?”他看着她问,仿佛也不急于她回答,小心翼翼且耐性十足。
   小光说我不应该再住在这里,因为妈妈死了,你不是爸爸。他说他要带我离开这里。”
   “后来呢?”
   “后来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于是我就和他走了。”她顿了顿,咽了咽口里的唾沫继续说,“我们来到车站,那个阿姨很凶,问我们要车票。我们战战兢兢的说没有,她不让我们上车。我们两个身上都没有钱,于是我们放弃了坐车的念头。我们沿着车轨走了好远,眼看天就要黑了,我非常的害怕。我问他:“我们要去那里……”
   他看了看我说:“去天涯。”
   “天涯在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可这是我距今为止知道的最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呢?”
   “我要离开那个家,我讨厌我的爸爸。”
   “你为什么讨厌他?有爸爸多好。”
   “才不好,他总是打我。他总逼我得第一。可是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第一名根本不是人,他太聪明了,我怎么学也总是第二。所以他总是打我。后来我发现,只要不是第一,第几都一样。所以昨天我考了一个倒数第一回去。他看到成绩的时候想疯了似的打我,我受不了了就跑出来了。”
   “他从来都不会打我。他总是疼爱我的。”她有些骄傲的说。
   “他?那个和你妈妈结婚的男人?”
   “是的。就是他,他对我和妈妈都特别的好。”
   “咳,可惜他终究不是你的爸爸,我爸爸是亲生的对我都不好,他是后的,怎么可能对你好?”
   “他对我真的很好,假如我现在在家,哪怕我们什么都不说,他也一定是在家陪着我看电视。他有很多钱,他说过那些以后都是我的。他还说过,虽然我没有了妈妈,可是还有他。他说以后不再给我找新妈妈,只有我们两个。”
   “那都是骗你的。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大人是最会骗人的。没人会真的爱我们,他们都把我们当傻子,不知道尊重我们,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要干什么,所以我们要走到一个远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管制,没有打骂,只有快乐,有很多很多的玩具,哦,还有你们女孩子特别喜欢玩的那种洋娃娃。”说完,他走得更快了.
   她走快了几步赶紧问:“那有白色的连衣裙么?”
   “有,肯定有,连玩具都有,怎么能没有裙子?”
   于是她刚才的一点悔意,被小光口里的娃娃和玩具以及白色连衣裙再次弄得烟消云散。
   她们从白天走到黑夜。每当火车要来的时候,她们就快速的爬到上面去,她们都不想被火车撞死。火车飞快的从她们身旁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觉得那风都可以把她们卷起来,她的裙子被掀了起来,他看到了她白色的内裤,她害羞极了,赶紧用手把裙子护住,直到那列长长的列车渐行渐远,风才变得和煦。他重新出发,只对她说:“走吧。”
   那是怎样一场出走呵,每一步都那样的沉重,她不断的往后看。仿佛自己距离他越来越远,距离天空越来越近,那空旷的地方没有语言,我和他只是走,完全失去了力气交谈。她其实并不想离开,她并不讨厌他。哪怕她到现在也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凭空出现,和妈妈睡在一起,她曾经好奇的在半夜下楼,从锁孔里看过看到你们的样子,她听到妈妈呻吟的声音,看到他压在她的身上,他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欺负她,可是她竟然莫名其妙喘着粗气,她记得小的时候,真的是太小了,还在和爸爸妈妈一起睡,这一幕自己也看见过,于是自己每次在爸爸妈妈中间的时候,都在想,爸爸会不会晚上睡迷糊了把自己当成妈妈,也做一做那样的事。虽然她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走了很长的路,累的筋疲力尽,在道边睡着了,火车经过的风声和鸣笛声几次把他们惊醒,后来,他们累的昏睡过去,再没听见过火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她不确定是不是再没了火车经过,抑或自己太累了,根本就忽略了那个庞然大物的存在。
   等他们再醒过来,她已经在警局了。她看着小光的母亲心疼的抱着小光痛哭流涕。她看见小光的父亲愁眉不展,却怎么也不像小光形容的那么凶。她想,小光也许再也不会走了吧。
   这是一次失败的旅行,然而对于她自己,却成了一次奇妙的开始,因为那次之后,她开始知道这样的方法可以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他自己的存在,尤其是她知道他那样担心她之后。
   从此,他肩负着担任父亲和母亲的双重使命,给她提供良好的教育,不让她觉得孤单,他为她补习功课。他的英语和数学都是极好的。她偏偏这两样最差。他不厌其烦的为她讲解。
   他知道她喜欢语文,喜好诗词。买来好多书籍送给她读,那天他吟了一首《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之后遥遥的望着窗外。那年她依然年少,却已懵懂诗词的意思。他许是寂寞了,想念母亲了,她在感动之余,心里却莫名其妙的发酸,这诗歌,若有一个人今后可以诚挚的吟诵给她,是不是也算死而无憾?
   之后,她悄悄地将这首诗歌抄到了日记的扉页上。
   时光悠悠,她渐渐长大,出落成像母亲的一样的美人,只是不多言,冷冷的,却喜欢笑。玩世不恭的笑。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她不仅不屑,还无所谓的伤害,关于男人,除了他旁人都无法入眼。
   哪天她兴高采烈的拿着地理书的扉页的一张丽江的照片,一座小桥,横在一条小溪上,徐徐的落日映红了小溪,桥旁是一排排木屋,桥旁是漆着红油漆的大门。她说,“我以后要去这儿,你如果找不到我,就到这里找我。”
   他一面写着一份企划,一面斜眼看了一眼,微笑的斥责她胡闹。又停下仔细看了看这画,说:“这图片真是美,只是看了心里好生凄凉,如果有人在这桥上等人,似乎也是个悲剧。”
  

共 9672 字 2 页 首页12
转到
【编者按】这样的故事,扣着红豆诺言桥的题,很沉重的讲述一个女孩子爱上自己的养父的故事。责任与爱情,交织的欲望,看起来让人不知所措。沉重的复杂。故事写的很好,结局很理想化。推荐阅读。【编辑:割鹿侯】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9072011】

大家来说说

用户名:  密码:  
1 楼        文友:割鹿侯        2009-07-19 12:10:53
  三个人都写爱上你等于爱上眼泪,是不是有预约啊
文字荒原上的游侠http://blog.sina.com.cn/geluhou
2 楼        文友:草莓多多        2009-07-19 12:16:02
  这是合奏哇。
3 楼        文友:流年若颜        2009-07-19 14:06:21
  多多,多多,有些束缚就像杂草一样,在花朵中间包围着,我还是宁愿这个世界多一些美好,多一些美丽。可是,谁又能说这样的爱情不是美丽的呢?最近写不出字了,脑袋一直很乱。看多了文字中的美好,就越发讨厌现实的不完美了。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呢?扭曲了的爱情,终归是爱着的呵,不管残缺还是圆满,都曾经经历过,刻骨铭心也是一种美丽。抱抱多多。
生死契阔,与子诚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转身,回眸,才发现,是一个美丽到妖娆的传说。
4 楼        文友:友韦        2009-07-19 17:21:51
  这样的爱情并不鲜见,但一直没有注意过,没想到会是这种感觉,像是被海藻缠绕,想出出不来,出来吧还得回去。作者的文字平实收倒敛,却又张力无限,是这是文章写多了的很好印证。突破传统爱情,另寻途径,让人眼前一亮。只是转来转去都是以爱情为蓝本,期待再次创新。内心描写精采,只是人物对话有些拿捏还不够地道。
平行天下,素面朝天!
5 楼        文友:少帅        2009-07-19 18:13:20
  在现实看来,有没有这样的故事我不知道。但在文学概念中,什么都有存在的理由。一个爱恋养父的故事,抛开语言不说,最让我欣赏的,还是那个始终在文中出现的映射道具,布娃娃。是一种残缺的爱。在女孩的性格方面,是一个很成功的探索,在现实社会中,确实有很多难以让人明白的人性。这样的过程,也是很有意味的。
6 楼        文友:草莓多多        2009-07-19 18:15:35
  谢谢楼上几位,呵呵。这个故事,从天黑说到天亮,我发现,我只是迷恋讲故事时候的样子和状态。虽然故事有些老套,对我个人而言也并没有什么突破,可是假若能在某一处抓住人心,令人有一种仿佛在身上束了一个网,无法挣脱,又无法呐喊的感觉,那么我想,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总觉得爱要疯狂,生活要丰盈,哪怕是惨烈的。
7 楼        文友:秋梧飘絮        2009-07-20 09:41:08
  是不是眼泪是爱情的盐,不能或缺?爱上了爱情,就爱上了眼泪。
8 楼        文友:小人鱼在天堂        2009-07-20 09:43:46
  多多:
  
   爱就是要疯狂,不管对象,不管伦理纲常,不管陈规陋习——
   结局我还是很喜欢,一个有无限希望的故事,令人喜欢的未来,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是美好的——我坚信。
   祝福果果,能够和那个优秀的男人,在桥上相遇,从此人生峰回路转,将别是另一番天地。
   抱多多!
河南省作协会员。西平县作协副主席、《西平文学》副主编。
共 9 条 1 页 首页1
转到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