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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人间草木·猫儿眼草(散文)
故乡的田野有一种植物——猫儿眼草。它的叶子,花,和籽都是绿色,径是淡红色。在田埂,在沟坡,在树行里,在被遗忘的墙角……凡是没有庄稼的地方,都有她肥美的绿色。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只生长在荒地,如今面对它,我得到了平静的理由,就是长自己的绿,开自己的花。
故乡四月天,田野。开的最繁盛的花数猫儿眼草花和婆婆纳花。在我的印象里,猫儿眼花和婆婆纳花是要好的伙伴,一起开,一起落,一起结籽。如我和堂姐,一起玩,一起干活,一起睡觉,一起上学。堂姐有猫儿眼草的泼辣聪慧,而我就是那极淡极静极渺小的婆婆纳花了。猫儿眼草的花是淡绿色,铺天盖地的开,真得像无数双美丽的小眼睛,要么含笑,要么温婉,要么聚精会神,要么随着风吹眨呀眨,在阳光下焕发着大地的光辉。有时候在心里念叨它的名字“猫儿眼草”,倒又觉得那些乖巧温和的小眼睛我,真似月光下猫咪的眼睛,透着绿幽幽的清澈和深邃的神秘。婆婆纳蓝色的小花依偎着点缀在猫儿眼涌动的绿涛上,野风轻轻一吹,似跳跃的蓝浪花,又像堂姐迎风舞动的碎花裙子,让我喜欢得不行。
堂姐皮肤细白,我皮肤粗黑,我多想有堂姐那样的皮肤啊,做梦都想。小时候堂姐堂哥带着我割猪草,他们会告诉我哪些野菜可以喂猪,哪些野菜不能喂猪。特别是猫儿眼草不能喂猪,只可以喂兔子,那种草却长得最多,最好采,可我家没养兔子呀。有一天,堂哥掐一枝猫儿眼草,猫儿眼草一掐断就流出粘稠乳白的汁液来。他们说那奶水一样润泽的汁液可以抹脸,皮肤会变白变嫩。于是堂姐堂哥两个,一个采最胖最嫩的猫儿眼草,一个给我涂抹脸颊。结果我的脸红肿起来,到医院输了一个礼拜的药水。
堂哥调皮顽劣,做这样的恶作剧习以为常了。而不起眼的猫儿眼草在我心里不简单起来,它通俗的外表,顽强的生命力,还有智慧的毒性,我是又恨又爱。
在我读小学三级时候,我长了腮腺炎。严重影响学习和正常生活,也是我平生第一次承受病痛的折磨。母亲每天带着我周转医院,还是不见好转。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秘方,用猫儿眼草煮鸡蛋,可以吃好腮腺炎。正好是猫儿眼草繁盛的季节,母亲很快把药方做好。因为用猫儿眼草抹脸中毒过,我怀疑母亲的药方。母亲在土灶锅为我很用心的煎熬药,一日三顿。先是把鸡蛋煮熟剥皮,用筷子在鸡蛋上插七个洞眼,再放到猫儿眼草浸泡的水中,用秫秸文火煎熬。等到整个小院弥漫着猫儿眼草苦味的清香,母亲先捞出被猫儿眼草染绿的鸡蛋,再盛一碗猫儿眼草绿色的汤。先是哄着我吃鸡蛋,再哄着我喝汤,母亲看我的眼神是柔柔的充满了无限的疼爱。我在母亲这样的目光中硬是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涩苦的鸡蛋,再闭着眼憋住气喝下猫儿眼草汤。那味道是苦的,回忆起来全是母爱的甜蜜。
猫儿眼草是故乡田野无人问津的草,它在阳光下繁盛,在夜色里静谧,在微风中曼舞,在烟雨间安详,在荒野上作诗,只做自己。我开始相信每一种植物的状态都是有故事和内涵的。发现好友遇见说说里的“五朵云”就是平凡的猫儿眼草。“五朵云”多么诗意的名字,感觉那些散发着泥土气息的猫儿眼草灿烂和浪漫起来了。我找到猫儿眼草一棵一棵的数它们的枝杈,果真每一棵都是五个蓬起的枝杈,像曼妙在大地上绿色的云朵。我却又是偏见的,我无法说服自己,还是习惯叫它的小名“猫儿眼草”。我记得在李刚葬礼上,只有这种场合才能把所有的堂姐堂妹招呼到一起。十几年没见了,容颜如落花,彼此却只习惯叫儿时的小名和绰号。当年那个给我美容却“毁容”的堂哥,我还是习惯叫他“甩哥”,他还是叫我“小燕子”。吃饭的时候,他不停的为我夹菜,用目光深情的看着我,意味深长。对着他的眼神我噗嗤笑了,他也笑,他是不是与我一样想起用猫儿眼草给我美容……
去年五月和蓝天回故乡一次,到附近的集市办事,回来的路上,走到一个岔路口蓝天停下车子,怀疑走错路了。我坚定的告诉他没错,他相信了我继续赶路,回到家表扬我的记忆力比他好,二十年没走的路还认识。其实他并不知道,我一路上在注意着路边的一草一木,在他迷路的时候,正好我看到去时候遇见的一大片疯长的猫儿眼草,在故乡温软的风中满开无边的翠绿,用无声的语言对我说:“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路过!”
我越来越喜欢猫儿眼草这样朴素实在的植物,真得不能小瞧它,它还有个中药名字:泽漆,它是很多人不知晓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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