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我只听说，男人和女人有第二性征，还没有听说过某些人当官后，出现了第二特征。
　　 张三的表现告诉我，一些人当官后，真的出现了第二特征。
　　 张三曾经是我的同事，从乡镇林业站到机关办公室，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感觉到他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无非是个性张扬一些。这一点并不奇怪，人上一百，种种色色嘛！有人生性低调，有人生性高调，有人个性内敛，有人个性张扬，有人生性豪迈，有人生性猥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古言常说，一娘生九子，九子九样性，更何况是社会自然人呢？
　　 个性张扬的张三，同我们在一起混了很多年，除了在打麻将、斗地主和诈金花方面比我们出色之外，我好像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哦，他有一点至少比我们强，那就是在领导面前装孙子的本事，似乎没有几个人能够胜过他的。但我觉得，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在领导面前装孙子，也算是一种处世之道吧！现在想来，这也可能就是张三的过人之处，人家能够低三下四地在领导面前装孙子，这才熬到在平头百姓面前当爷的派头。
　　 在这一点上，不仅是我自愧弗如，很多人都觉得张三才是真正的高人，而且是睿智的高人！我们可以不赏识他的睿智，但不能不佩服。张三就因为会打麻将，会斗地主，会诈金花，会在领导面前装孙子，这才有了今天的辉煌，这才当上了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林业局副局长！
　　 当年，我们曾在背后对张三的下贱作派指指点点，对他的奴颜屈膝嗤之以鼻，现在轮到他对我们指手画脚、嗤之以鼻了，这可能算是一种报应吧！谁让我们当初瞧不起他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家现在是副局长了，该着他对当年的同事指手画脚、嗤之以鼻嘛！人家那叫“当得孙下孙，熬得人上人”啊！
　　 张三的第二特征，也就是在他当上副局长后第二天便出现了。
　　 当时，宣布张三当副局长时，我还在乡下有事没回局里，回来后，听说张三当了副局长，便兴冲地到张三的办公室，向他表示祝贺。毕竟我们同事过一场，有必要向他表达一下祝贺的意思。当我推开张三办公室的门后，看到张三正在电脑上玩着蜘蛛牌，便双手抱拳说：“张局长，祝贺荣升啊！”地方上的称谓，跟部队上不一样，部队上讲究正副，地方上不能太过讲究，更不能分得太清。人家即使是个副职，你也不能喊出那个“副”字，否则，等于是触了人家的霉头一样，给人家心里添堵。
　　 张三听到我的称呼后，好像很艰难地从电脑上扭过脸来，鼻子里“嗯哼”一声，然后点头一笑，算是回应了我。
　　 我猜他可能是还没有从蜘蛛牌的情景中回过神来，便没太计较他以“哼”回应的态度，接着再一次抱拳贺喜：“张局长，祝贺荣升啊！”没想到，他依然：“嗯哼，呵呵。”地回应着我热切的祝贺。我那天居然很不知趣地补充了一句：“张局长该请弟兄们搓一顿啊！”他还是以浓重的鼻音回应着我：“嗯哼，嗯哼。”
　　 我大脑似乎有些短路，硬是没有听懂这位张副局长“嗯哼”的意思，便怏怏地退出他的办公室，找到一向要好的李四，请他帮着解读一下，“嗯哼”所代表的真实意思。李四听到我的询问后，偏着脑袋问我：“你是真不懂啊？还是假不懂？”我说我真的没有明白张副局长“嗯哼”的意思。李四笑呵呵地说：“你这个家伙，我怀疑你是来考验我的吧！”听到李四这么调侃我，我真是有些诚惶诚恐，连忙解释说：“我是真心求教于你。”李四再一次笑着说：“那是领导的第二特征。他那句‘嗯哼’包含了多重意思，一是表示他接受了你的祝贺，二是表示他不会忘记当年的同事，三是希望你像原来那样，继续支持他的工作。”
　　 “干脆明说不行吗？非要那样‘嗯哼’，让人莫名其妙。”我兀自不服地说。李四已经笑得前俯后仰，咯咯不止。末了，喘着气说：“你这家伙太搞笑了，你以为领导都跟你一样，啥事都是直来直去的啊！人家那叫艺术，领导艺术，你懂吗？”
　　 领导艺术？就那么“嗯哼”两声，能算领导艺术？我是真的不懂了。
　　 李四继续笑着说：“你回机关时间短，跟领导们接触得不多，自然是不懂了。很多领导上台后，随着处世态度的改变，回应他人的方式也变了。像张三副局长那样，用鼻音回应他人的领导很多，据说那也是一种领导艺术，你得慢慢琢磨才行。你可以理解为，他接受了你的祝贺，也可以理解为，他不会忘了当年的同事之谊，还可以理解为，他根本不在乎你的祝贺。”
　　 “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他那声‘嗯哼’不是明白意思的表示，我就只当是碰了一鼻灰算了。”我有些气愤地说。
　　 “你可不能那么理解，所谓‘明白意思的表示’，那是一句法律术语，咱们领导们的‘嗯哼’，那是官员第二特征的表现。”李四严肃地说。
　　 说来说去，又回到了领导的第二特征，我只听说过男女第二性征，没听说过用鼻音回应他人问候，是领导的第二特征。我跟李四说，懒得猜测张三那句“嗯哼”的真实意思，也懒得讨论领导的第二特征，就当是我的祝贺是对着墙说的，无需要任何人的回应。再说了，揣摩领导意图，并不是我的专长，我没有必要在这方面费脑子了。
　　 李四再一次严肃地说：“从上下级的关系上来说，你是没必要去揣摩张副局长‘嗯哼’的真实意思，但从文学的角度，还是有必要去揣摩的。”李四故意把“的”拖得很长，我后来回味了一下，李四的那个“的”字，至少拖了两拍儿长。
　　 为了给领导的“第二特征”找到科学依据，我专门借助百度查了一下，百度上没有李四所说的“领导第二特征”，只查到了一点关于领导气质方面的论述：心理学上的气质，是指人典型的、稳定的心理特征，它突出表现为，人在心理活动方面的活动过程。它反映了一个人心理活动过程变化的速度、强度，以及稳定性和指向性。气质是个性的生理基础，它直接影响着一个人的性格、兴趣、爱好、能力和活动效果。不同气质类型的人，对待同一件事情的态度和处理方法，可能是迥然不同的。
　　 但是，这和李四所说的“领导第二特征”，好像没有任何关联，然而，我又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很多领导都有李四所说的“第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