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沟里有个六湾村，村里有两个生产队。
　　 一队有个叫玉清的寡妇，三十多岁的年纪。她性情温柔、贤惠善良；与乡亲和睦相处，从没与人发生过口角。生的中等身材，柳眉杏眼，很是俊俏。可惜红颜命薄，就在女儿俊英八岁那年，丈夫得了绝症，撒手离去。
　　 丈夫在世时，勤快、能干，还有挣钱的木匠手艺。她们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人人羡慕，可如今……
　　 看着年幼的女儿，玉清擦干了眼泪。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将原本很高的院墙，让徒弟往高磊了几层；还修了大门。
　　 寡妇门前是非多。刚开始，丈夫的亲戚、徒弟还与玉清有些来往，渐渐地，他们生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一个个离她远去。只有邻居邓强家，看玉清母女可怜，不愿落井下石，还与从前一样。
　　 邓强心细如发，无师自通，会绘画，还会照相。从大城市捎回部照相机，挣些零花钱。儿子邓有为，比玉清的女儿俊英大三岁，生的浓眉大眼、成绩很好。无论在学校，还是在村里，有为总是护着小妹妹俊英。
　　 尽管玉清洁身自好，还是架不住村里、村外那些二流子、光棍惦记她。
　　 为了不招惹是非，天一黑，玉清门也不敢出。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有人敲她家的大门。玉清只吓得心有余悸，浑身瘫软，心“砰、砰……”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别敲了别敲了！你家没有姐妹母亲？搅扰邻里，欺负孤儿寡母，天理不容！快滚！”
　　 “听见了么？如果屡教不改，明天就告治保主任，抓你进大狱！”邓强两口子不好出门看，只站在自家院子里，大声哈斥。
　　 “妈妈，我怕，呜呜……”俊英从梦中惊醒，扑到妈妈怀里，放声痛哭！
　　 二队的会计张富生，生的中等个头，有些消瘦：窄额头、小眼睛、扁鼻子、尖嘴巴，稀稀拉拉的黄牙。此人读过几年书，算盘打得不错。
　　 富生虽然父母早亡，可一直是队干部，日子过得不错。只因心胸狭窄，过分小气、吝啬、爱财如命，人们不叫他张会计，只喊他抠会计。所以，四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
　　 玉清的男人一死，抠会计就打起了小算盘：这女人不但美貌、会过日子，身边还没有拖油瓶的儿子。至于那俊英，拉扯个十年八年的，与婆家多要些财礼，保赚不赔！再说，自己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老来老去的，身边总得有人来照顾。娶了她，岂不两全？
　　 抠会计不好亲自开口，就找了村里的媒婆。他知道自己没一点儿信誉，破天荒地割了二斤猪肉，提着半口袋麦子进了媒婆的门。那媒婆一看，眉开眼笑，一口答应。
　　 “他婶子，这孤儿寡母的，整天受那些人欺负，提心吊胆的，唉，真可怜。女人家家的，还能撑多久？不如嫁个好男人算了。”那媒婆伶牙俐齿，能说会道。
　　 “唉……真不想走那步路。”玉清眼泪汪汪的。
　　 “都是女人，我还不理解？只可惜俊英她不是个儿子，早晚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人老珠黄，别说富生这样的，谁还要你啊？”
　　 “那富生抠门儿，自个儿吃饭都嫌肚子大。我可不嫁。”
　　 “抠门儿？那要看对谁！自己心爱的女人，大方着呢！再说，等嫁过去，还不是你当家？”
　　 “……”
　　 玉清起初不同意，架不住媒人的三寸不烂之舌。富生更是细心照顾、海誓山盟。想想自己的处境，就有些动心：“玉清，咱要嫁也得嫁个好男人，那富生品德低劣，小肚鸡肠，还抠抠搜搜的……”
　　 “是啊是啊，这种男人，哪能靠得住？”邓强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
　　 “唉，这些我都想过。不过，那富生真心实意，变了个人似的。主要他身边没孩子，好相处。”玉清说。
　　 “要真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两口子看玉清已经做出决定，不好再劝。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么！
　　 谁知婚后不久，富生就露出了原形：“大清早的，喝稀粥就可以了，蒸这么多馒头干啥？”
　　 “俊英学校远，中午得带干粮。”
　　 “女儿家家的，读得什么书！你说说，这学费、书包、书本、铅笔、橡皮……哪样不用钱？中午还带白面馒头！少带点！别吃不了送人。”富生拉下脸，眨巴着三角眼说。
　　 “你说的还是人话么？当时，我可和你说的清清楚楚，俊英她学习好，是要读书的！再说，我每天出工，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养活！”一向和善的玉清，直气得满身颤抖！
　　 “下学期就别念了！”
　　 “不可能！大男人出尔反尔，斤斤计较，抠得要命！怪不得人家背后叫你抠会计！”
　　 “谁说的？小心结工的时候，老子少给他算工分！”
　　 “吓死你！人家挣多少还不明白？”
　　 “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过日子就得节省，像你们这样大手大脚，以后怎办？”
　　 “……”玉清皱起眉头，懒得理他。
　　 “吃饭吧。”收工后，抠会计盘腿上了炕。自从玉清过门后，无论是那方面，富生都怕娘俩占了便宜，比如说睡觉：如果烧得少，他就睡炕头；如若炕有些热，他就睡炕尾。而小小年纪的俊英，只能与他相反。为此，玉清经常落泪。
　　 “面坨了不好，等等俊英回来再下。”玉清说。
　　 “等什么等？中午带了那么多干粮，晚上不用吃。”
　　 “你？”
　　 “你什么你！”
　　 改嫁没几天，抠会计就因为这些本不是事情的事情，找碴儿与妻子吵架。玉清整天愁眉苦脸、以泪洗面。
　　 “富生，俊英是个好孩子，只要你善待她们，定会有好……”邓强两口子看俊英母女整天哭泣，就劝。
　　 “谁说我没善待她们了，啊？富生我一天三顿、好吃好喝地养活她们，还要怎样？”富生马上翻了脸。邓强两口子生怕他回家找碴儿，非常后悔。
　　 听到这些闲话，抠会计火冒三丈！进门就打老婆，咬牙切齿地骂：“臭娘们，你们就是一对喂不熟的狼！我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拿来供养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背地里还说三道四，还有良心么？”
　　 “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天啊！呜呜……”挨了耳光的玉清，悲悲切切，放声痛哭！
　　 “老子就打你了，想怎样？”
　　 光阴飞速，日子和在玉清的眼泪中，渐渐流失过去。小俊英长大了！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俊英天生丽质，也就更美了：弯弯柳叶眉，汪汪杏核眼，红红樱桃口，齐齐玉白牙。特别是她那身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该凸便凸，该凹则凹，亭亭玉立。虽无羞花之貌，也有落雁之容。
　　 俊英不但俊，也很孝顺、懂事。在那个特别的家庭里，母亲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好似母鸡护小鸡一般护着她。所以，为了让母亲少受继父的打骂，成绩很好的俊英，初中没读完就离了校门。挣工分养活自己。
　　 俊英与邓有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一直走得很近。俊英一受气，就与有为、或者有为父母哭诉。
　　 不知从什么时候，继父的眼里有了笑容，对俊英也倍加关心起来。还出面让队长给俊英分配些轻活儿干。俊英一收工，他就提前回家，嘘寒问暖：“俊英，过来，爹给你暖暖手。看看这天气，把我闺女的脸都冻红了。心疼死爹了。”
　　 “俊英，你妈收工晚，爹帮你做饭，啊。”
　　 “骑上爹的自行车，卖了鸡蛋想买啥就买啥。”十多年来，抠会计的自行车，从来都不让她们碰。
　　 继父胸襟狭隘，目光短浅，既吝啬又自私，俊英太了解他了。可如今，他竟变得如此好心？
　　 姑娘渐渐发现，每到夜晚自己脱衣服睡觉的时候，继父那对冒着邪火的小眼睛，就绕过母亲的身体，贪婪地盯着看。姑娘感到恐惧、害怕、心都快蹦出来了！
　　 从此，母亲睡觉她睡觉；母亲起床她起床；母亲下地她下地；母亲收工她回家；母亲串门她跟着；俊英好似母亲的尾巴一般。每到夜晚，俊英都不脱衣服，活在深深地恐惧中。俊英不敢与母亲讲出事实的真相，只能哭诉给有为母亲听。
　　 “这个畜生、色狼，会遭报应的！”有为一家狠得咬牙切齿。
　　 有为让寡居的姑妈出面，借口身体不适，让俊英晚上与她做伴。玉清看女儿睡觉不脱衣服，猜出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自然求之不得。一旁的抠会计只得暗暗叫苦。
　　 一晃，秋天就到了。
　　 秋风，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吹得高粱红、玉米饱、麦穗裂开口、谷子笑弯腰、吹得土豆花儿白茫茫，菜籽地里金灿灿、一片金黄……
　　 秋虫“唧唧……”鸟儿“喳喳……”争先恐后传递着丰收的信息。那年，六湾村乃至山前山后，迎来多年少有的大丰收。
　　 社员大会上，队长宣布第二天开镰。一大早，男女劳力全部下了地。
　　 因为庄稼大部分熟透，队长生怕下冰雹，糟蹋了社员们一年的辛苦，就先收割最远的那块麦子地。他们按每家每户的劳动力数垅沟，分好后，大家争先恐后收割起来。
　　 上午十点左右，抠会计假惺惺地对妻子说：“让俊英骑车回家做饭，然后送过来，路远，省得咱们来回跑。”
　　 “好吧。”玉清一听有理，边割麦子边答。
　　 俊英本想自己留下来，让母亲回家做饭。这样，也好让母亲清闲会儿。可一想到继父那满脸淫笑，实在没勇气与他单独在一起。只好回家了。
　　 俊英一走，抠会计好像丢了魂儿。对妻子说：“我去队部取些记工的纸，马上回来。”
　　 “分垅的时候，不是都记了么？再说，自行车也让俊英给骑回去了。”
　　 “没事，我步行回去。”抠会计没等妻子答应，就像地头走去。
　　 抠会计的一举一动，都被有为一家看得清清楚楚。有为二话不说，骑车追了过去。
　　 有为长了个心眼儿，他没让抠会计发现，走走停停。还从他家取来父亲的照相机。
　　 俊英正在和面，抠会计摄手摄脚、鬼鬼祟祟地来到她的身后，嘻皮笑脸地：“俊英，准备烙饼呀……”
　　 “你？怎回来了！”看到突然出现的继父，俊英只吓得芳心乱颤，面如土色！
　　 “俊英，爹的宝贝……来，让爹摸摸、让爹亲亲，这嫩肉肉，嘻嘻……”抠会计看俊英害怕，就得寸进尺，色胆包天，上前就拉俊英。
　　 “啊！”俊英惊叫一声，面盆“哗啦”一声，摔在地下！
　　 “我是你爹，有啥怕的！听话，过来……”色狼跳了过来，拦腰就抱俊英。
　　 “放开我，放开我！”
　　 “你个老牲口！”有为奔了进来，身后还有玉清、邓强两口子。
　　 “啊！这、这……”抠会计慌忙松了手。
　　 “呜呜……”俊英一头扑到母亲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富生，以前以为你只是抠门儿，吝啬，没想到，你还是个畜生、色狼！这可是犯罪！说吧，是自己去公社自首呀，还是我们带你一起去！”邓强字正腔圆，厉声问道！
　　 “你、你们联合起来诬陷我！有、有什么证据！”
　　 “证据在这里！”有为举起了照相机。
　　 “啊……”色狼腿一软，面对众人，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