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坚持的力量(散文)
2014年6月19号,对我来说是非常难忘的一天。说它难忘,并不是因为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恰恰相反,这一天对我来说非常耻辱。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一天,我从河北省与河南省交界的一个农村(当时在该村附近的工地参加考古现场发掘)回到邯郸,来到家人的住处。
读者也许了解建筑工地,知道那里是盖楼的地方。但说到考古工地,就不太了解怎么回来了。考古工地就是发掘文物(戏称“挖宝”)的现场,即在田野中的发掘工地。
从5月中旬到6月中旬,除了雨天不下工地外,几乎天天在工地。一个月的时间,风吹日晒让我变得灰头土脸,甚至连与人说话的勇气都“埋”到土里了。
回到邯郸,走在市区的大街上,茫然四望,一时间,不知道身系何处,不由得想起李白笔下“欲度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诗句,感受到“行路”之难的困惑。人在逆境的时候,也许文学可以视为最好的寄托吧。
当时的我左思右想:去哪呢?去亲戚家里吧,自己这个样子,会让他们大跌眼镜;去家人那里吧,那里也不太方便……总之,去哪里都会让人“吃惊”,索性就去家人那里吧。
来到耒马台村,见到姑姑,果然令她大吃一惊:“哟,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到底做的啥工作?”我说下工地。她惊讶地问:“是在地里干活吗?”我讪笑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她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有些困惑:“你是有文化的人,不能做点别的活?为什么要下地?”其实是她对考古发掘的重要性还不太理解。如果不下工地,就不能真正了解考古工作的具体过程,不能学会搞发掘、写记录的方法。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考古工作讲究的就是知行合一。要想真正懂考古,必须下工地亲自实践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门道。
听着姑姑说话,茫然的我默默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住地叹气,为我感到遗憾,也许,她在遗憾这个有文化的侄子,为什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吧!
为了安慰我,姑姑给我吃甘甜的荔枝,但是我心里还是苦的。让亲人为自己的处境感到遗憾,这就是让自己感到“耻辱”的地方。
遥想3年前在邯郸市里工作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再对比此时无比落魄、甚至自卑的状态,顿生感叹,于是化用《过零丁洋》里的诗句自嘲:真是“梦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直到5个月后才想明白:其实是当时自己给自己设的“圈子”,把自己套住了,完全是胡思乱想、境由心生。)
闲时,孤独地走在大街上,望着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想想自己再也不属于这个城市了。就像周迅的歌曲《飘摇》里唱的:“你飘啊飘你摇啊摇,无根的野草。当风停了雨住了,如何再飘摇……”寂寞、失落,以及对自身的不满,一时间,五味杂陈,想找人倾诉苦衷却以无处可诉!
面对不满的现实,却又无力改变,这就是令人愤怒却又不满的地方。我迫切需要一种改变自我的力量!到底什么能够改变这现实呢?
父亲看着我这个样子,也无可奈何。在邯郸待了两三天,心无所依,于是又回到了那个位于河北省最南部的小乡村。
很快到了7月,天气炎热,心里也是火烧炎燎。我们所在的工地,没有任何树荫的遮挡。即使在那里站着不动,几分钟的时间,就汗流浃背,衣杉尽湿。真应了白居易《观刈麦》里的诗句:“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后来与朋友们聊起当时的情景,他们会问一些天真的问题:“你们在那发掘,没有搭个棚子吗?有没有树林可以乘凉?”我笑着摇头:唉,不知者不怪。真正的情景,到过现场的人最清楚。
7-10月份在这里,感觉每一天都是熬,耐心地熬。住处没有网,手机流量不够用,就开加油包,或者开更贵的套餐。有一天收到短信提示说只剩几分钱了,顿生疑问:新交的50元话费,没几天就只剩了几分钱了,怎么回事?一打人工服务,对方问“您是不是在省外?”我一惊:这个地方在河北河南两省交界,可能是河南的信号覆盖过来了。而我的30M全国性流量早就用完了,开通的省内流量套餐在省外不能用……于是过了十几天没有流量的日子。在这里不妨开个玩笑:谁需要培养自己的耐心,可以在一个断网的地方练一段时间试试。
回首曾经昂扬奋进的我,再看看这时的样子,真是得过且过!难道我成了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吗?不可以这样。我试图让自己重新激发起正能量,无奈,却总是想起那些忧愁伤感的诗句:
“剪不断,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出门向东望,愁思当告谁?”
“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深夜无眠,于是独自在院里看着一轮明月,却又对月无言……睡也无趣,醒也无聊。人在不如意的时候,感情无可寄托无处倾诉,也许这是最憋屈的地方。
令人惊喜的是:走着走着,路就明朗了。到10月底,我感觉际遇来了:单位为我调岗,决定让我从工地来到总部。我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柳暗花明了,情况终于出现了转机!于是,在心头持续了半年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那一天,我再次认识到了坚持的力量:只要你能坚持住,情况一定会改善!
11月5日,我在临漳县义城村的最后一天。县文保所的牛哥带我去游览了位于三台村的铜雀三台遗址公园。走过金凤台、冰井台,终于登上了大名鼎鼎的铜雀台。这里就是曹操当年想要“锁二乔”的地方,就是他当年经略中原的地方,就是曹植《铜雀台赋》里写的那个铜雀台!看着公园后面辽阔无际的田野,看着盛开的菊花,想着来时走过的路,在邺城遗址这半年的工作和生活,值了!
第二天,从漳河桥出发,经邯郸,到石家庄,来到单位总部,开始了我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