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废弃的小院(小说)
安租住在一个废弃车间的小院里。小院有七八间平房,以前住的是厂里的老弱病残,孤儿寡母。院里有一个公用的水龙头,配一个下水道,院子外边有个公用厕所。冲洗厕所也是从院子里的水龙头接水。
近几年,政府有许多惠民政策。吃低保的,都住上了安置房。无房户,由政府补贴,也住上廉租房。
安老公是残疾人,他有低保。安一家也申请了安置房,还没分配下来,暂时安还租住这里。这里省钱,一年四季见不上太阳,房费低,冬天没有暖气,夏天不用空调,做饭烧柴或烧煤。
以前,院子里住满人的时候,安老公是院子里唯一的大男人。他是个瞎子。所以,女人们都不把他当男人看。夏天,女人们穿吊带满院子窜。上厕所也不插门,瞎子推开门,女人们仰起头说:你等等。
为此,安经常提醒大家:上厕所把门插上,万一人进去多难看。院子里的女人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说:谁看谁啊?都是女人,要有都有,谁稀罕啊?安说:万一瞎子进去呢? 女人们拍拍肚皮笑得弯了腰,仰了面,说:进去能咋?脱光他也看不见。安也勉强笑了笑,说:他能听到,忍不住摸你咋办?女人们笑红了脸,荡一点的女人说:那就摸呗,撅起屁股摸把屎。
哈哈哈,笑声流进小院分了岔,女人们各回各的家。安却蹲厕所里出了神:要不瞎,不知道会糟蹋多少女人呢,你们还想有个囫囵身子?倒过来一想,要不瞎,肯定看不上这破地方。夏天闷得要死,冬天冷得瘆骨,屋里阴暗潮湿,电灯长明,屋外的青苔密布,积水成塘。更适宜苍蝇、蚊子、老鼠、臭虫居住。所以,院子里的老鼠三五成群,在光天化日之下顺着墙脚肆无忌惮地忙碌着。蚊子苍蝇两班倒,早晚苍蝇休息,小院的墙壁、地面里里外外黑压压的。蚊子早晚上班。横冲直闯,满院嚣张。以瞎子的脾气能安安稳稳在这里住这么久吗?早蹦哒出去了,现在说不定也有车有房。
安又觉得瞎子可怜。可怜他罪孽深重,老天惩罚,把他永远囚禁在黑暗的角落中。
现在,院子里除了安一家以外,还有一位漂亮女人,她隔三差五回院子里住一阵子。听说这女人以前也是阔绰太太,因吸毒败光家产。她身材纤细,眉目如画,确实有几分姿色。
安白天上班,晚上跑摩的,一天忙得像风车一样突碌碌得转。根本没时间陪瞎子聊天。院子里幽静得令人心慌,苍蝇追逐、耗子嬉戏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瞎子爱听,听风清唱,树叶闪动,苍蝇嗡嗡……女人又回来了。
早上,女人穿着吊带裤头,趿拉着红色拖鞋,踮起脚后跟拢着蓬乱的头发往厕所跑,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瞎子似乎闻到女人身体的气味,不由得站起来,嗅着女人的气味跟出大门。听女人唰唰唰得小便声,撞击着瞎子的耳鼓膜,一股尿骚味蔓延出来,瞎子深深吸了口尿味,感觉茅塞顿开,心旷神怡。他手捏住下巴笑了,心里甜滋滋的。
听到女人站起来。瞎子往后退了几步挡在大门中间。女人出来,扒拉他一把说:你进去吧。瞎子故意不动,女人的身体擦着瞎子的胳膊腿挤进院里,托住墙换过穿反的拖鞋。瞎子犹如过了电,浑身麻酥酥的。
正好安要上班,女人和安打了个招呼。安提醒她穿衣服。她不以为然地说:我还没睡醒呢,怕什么?怕你家瞎子?哈哈哈,他能看见吗?
安半开玩笑说:他能听见,闻见,你别勾引他。
啊?女人瞪大眼睛,呲呲鼻子,手指指瞎子不屑地说:我勾引他?啊哈哈哈。女人抱着胸脯往家里跑。瞎子提高嗓门说:我陪你睡一会。说着,美滋滋得进了院。
安咳嗽了一声,跨出大门,没搭理瞎子。安边走边想:这女人目中无人。他眼瞎,其他不瞎,以后吃亏你自认倒霉吧。安再没说她。
自从说了那次,那女人更放肆了。也许是寂寥的缘故,女人跟瞎子走得更近了。经常,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那天,安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那女人嘎嘎嘎浪笑。安立到门口,从门缝望里边:女人白洁光滑的身体中间闪着两道红,一道是胸罩,一道是裤头。女人蹲在安老公面前,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手指娴熟地夹着一支烟。听瞎子吹他年轻时搞过多少黄花大闺女,那黄花大闺女的胸坚挺如峰,XXX嫩得像一朵花……安那时的XX又大又漂亮,那时她才十六岁…… 女人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她提起胳膊肘,欠欠屁股又蹲下,腿脚大叉开。
瞎子双腿夹住双手问女人:你胸多高?女人哈哈哈笑着,掐灭烟头,歪身吐几口唾沫,含含糊糊说 :不知道。瞎子伸出手说:让我摸摸,我就知道你穿几码的胸罩。女人打了一下瞎子的手,身体往后挪了挪……
安像吃了苍蝇,勾起二十年前的恶心,安直想呕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当年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现在还有脸说啊?畜生。十六岁被他诱骗,那时小,不懂事。受他胁迫,跟他过在一起。有了孩子,他还不学好,被打瞎了眼,安不得不挑起家庭重担。带着一家老小进城打工。安恨那些二流子,为什么不打死他。害得自己上天无门入地无缝,活得生不如死。
安实在不想进院,肚里五味陈杂的东西往上翻腾。她低着头,腿像灌了铅,沉重地跨进大门。那女人见安进来,笑得扭了脸,歪了嘴,胸罩裤头错了位。她跌跌撞撞扑在安的怀里,安推开她,瞪了她一眼说:看你穿的像啥?赶紧穿衣服去。那女人笑着,扭正裤头,扶着蹦出来的乳房放进罩杯里。她试着眼角溢出的眼泪说:怕什么呀,我一上午就这样听他吹,他还算男人吗?瞎子脸阴下来,倾斜着脑袋问女人:我咋不是男人?你过来试试。女人说:试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哦,你看不见。哈哈哈。
女人弯下腰,试着眼角笑出的泪水,仰面时又跌入安的怀里。安狠狠剜了女人一眼,说:你赶紧穿衣服去。
哈哈哈。女人推开安说:不想穿,这样舒服。我就没把他当男人。回过头又对瞎子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啊,想沾我?没门儿。
瞎子端正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会让你见证一下我是不是男人?咱走得瞧。
啊呸,有 “锤子”就是男人?出多少钱见证?
唉,一丘之貉,不堪入耳。安绕开女人,径直回了家,那女人也跟了回去。安压低嗓门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说话穿衣注意点。女人撇着嘴,诡异地问:他能把我咋?能抓住我吗?他敢起歹心,我抽死他。
安换了衣服,出来劈柴烧火,女人也跟着出来。
女人根本没把瞎子放在眼里。她想:老娘我曾经也是个大美人,前呼后拥的“西门庆”多得去了,老娘我宁让蚊子亲一口也不让你碰一下。你还走得瞧,借你个胆你也不敢上老娘的床。
院子如一口水井,女人依旧在里边晃悠,时不时接个电话,打扮一番,跑出去洒活几天。瞎子宛如井底之蛙,女人在,他仰着脸屏气凝神,听女人的动静。女人不在,他低头臆想:贱女人,接男人电话就跑,她们在宾馆?在男人床上?说我不是男人,狗日的,没钱就不是男人?我让你瞧瞧。
没过几天,安一进院,女人哭丧着脸,挡住安,给安告状:你家瞎子尿了我一头。安皱了皱眉头,正要问原因。那女人拉着哭腔说:我在厕所蹲着,瞎子进来照着我就尿。他是真瞎还是假瞎啊?咋尿得那么准?我往哪边躲,他就往哪边尿,一泡尿全浇我头上。女人抽噎起来。
安瞥了她一眼说:我早给你说,上厕所插门,你不听,我有啥办法?有本事,你也尿他。
我咋尿啊?他是男人,站着尿,我是女人。
安瞪了她一眼说:你还知道他是男人?我管不了。
女人灰溜溜地走了。
这泡尿的杀伤力真不小,女人与瞎子之间结了一道梁子,两个人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那风情万种的女人,收敛了往日的放荡。和瞎子撞在一起也不打招呼。
瞎子依旧坐在门口耳聆听风对云的缠绵,幻想炒股,买彩票,一夜暴富后首先换个老婆,搂在被窝美美得舒服几年。因为他知道安从心底恨他。
安依旧上班,早出晚归。
一场秋雨一阵寒,秋风掠过,树叶泛黄。
安做外卖,穿得也厚实。安一声接一声吆喝,吆喝声特有磁性,吸引顾客,也招来同行,医药促销想向安讨教促销知识,给安送了两个老太婆穿的加肥加大的裤头,安拿回去给瞎子穿。
天寒日短,安中午压缩休息时间,每天急急忙忙回去做饭。
安一进院,瞎子上身穿着棉夹克,下身光穿着那老太太的裤头在院子里晃悠。安愣住了,头皮紧抓抓的,心也悬起来,她想:这又是哪根筋抽住了?又想找茬儿?安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冷?咋---不穿裤子?
瞎子心狠手辣,从一开始就把安唬住了,安一看他表情不对就打颤。瞎子得意地说:屁女人,她不是说我不算男人吗?我就这样晃悠,把她堵屋里憋死。
安悬着得心落了地,她长吁一口气,苦笑了一下。心里嘀咕:这不是皇帝的新装吗?能吓住谁啊?瞧你那德行,人都不算,还算个男人?鼠肚鸡肠。
安回了家,系上围裙,出来劈柴烧火。那女人听见劈柴声也出来,和安打了个招呼,出了大门。不一会,买来一碗面,又和安搭讪。
女人进了自己家,取了个碗出来,把面条放碗里,蹲下,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边吃边和安聊。瞎子也凑过来,蹲跟前。女人吸溜着面条“哧溜哧溜”的响声,勾起瞎子的馋虫,他蹲下,双手交叉捅衣袖里,咽了几口唾沫。女人把筷子递左手,身体稍稍向右侧一下,背对着瞎子,“嗤”捏把鼻涕一甩,正好甩在瞎子腿上。瞎子感觉腿上凉凉得一道,用手一摸,黏糊糊的,他往女人和安跟前挪了挪,问:这是啥?安也没看见女人甩鼻涕,随口说:不知道。
女人向安挤挤眼,继续“哧溜哧溜”地吃。她也许是故意的,以碗为圆心,红辣椒汤扇形飞溅,瞎子抹了脸上的,又抹膝盖上的。他又往后挪了挪。腿叉大,那老太太的裤头确实宽大。瞎子穿上,裙子不像裙子,裤头不像裤头。该兜的也兜不住。这回,女人好像瞎了。她吃完面条双臂抱着膝盖东一句西一句和安聊着。
瞎子翻来覆去想不明白:我屁股露在外面,女人也不回避,她对男人没有免疫力吗?莫非男人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了?还是默认我?俗话说:母狗不摇尾巴,公狗能上吗?我操!她给我个眼神我也看不见啊!
瞎子一听女人在家,一大早就穿上裤头徘徊在大门口,他知道女人早上要上厕所,上完还要睡一觉。他妄想:女人要触碰他一下,就是放电,美梦成真不就顺理成章的事吗?
中午,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她一手挎着包,一手提脏水桶急急忙忙往厕所走。瞎子赶紧杵在大门中间,女人侧身,包擦过瞎子的屁股,瞎子的心砰砰往外跳。他往边上靠了靠,女人急速拧正身子,脏水桶重重磕住瞎子的大腿,脏水漾出一大半。一股尿骚味夹杂着肥皂、洗面奶、饭渣冲进鼻孔,冰得瞎子打了个激灵。瞎子火了,啊!叫了一声,骂道:你瞎了,往我脚上倒?
女人也不示弱,跨出大门往后退了几步,脚躲开洒出的脏水,气呼呼地回击:你才瞎了,听不见我倒脏水?真倒霉,我刚擦的皮鞋。
瞎子吼道:你把尿泼我身上,你还倒霉?
我那是脏水。女人拉开厕所门,扭头回了一句,故意把“水”的音拉长。唰一下,脏水倒厕所里,跺跺脚,把桶扔进院子。扭动着屁股扬长而去。高跟鞋蹬蹬的声音越来越远。
大冬天,女人把脏水洒在瞎子腿脚上,女人没有一句道歉的话,也没回头看看瞎子受冻的样子。瞎子的心凉透了。这分明是尿,还说脏水,太欺负人了,屁女人,妈的。瞎子瑟瑟发抖,嘴里嘟囔着,他使劲甩甩脚上的脏水赶紧窜回家。摸索着穿上裤子。
瞎子十分沮丧,他处心积虑策划的一场如火如荼的美梦被一泡尿扑灭了。他恨这个女人,恨得咬牙切齿。
女人对男人是没有免疫力,那也要看是怎样的男人。女人脸蛋上乘,天生有吃男人花男人的资本。把瞎子这种病毒拒之千里。她从心底瞧不起瞎子,甚至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瞎子不让安和女人来往。女人也不待见瞎子,不进安的家门。
一大早,安正要出门。女人悄悄溜进安家,问安借五钱块,说孩子上学没钱买早点。安一听孩子就心软,她顺手从衣兜掏出五块给女人。女人接住钱又要借二十。
安说:你上次借了十块还没还呢,这回我真没钱。你也知道,我儿子前几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没少花钱。过两天,我还要去接我爹,我手头也紧张。
知道,知道。女人抓住安的手神神秘秘地问:你还要接你爹啊?那瞎子让你走吗?我听瞎子说,你已经走过两次了,都没逃脱他的手掌心,你再走还有命吗?眼瞎的人心可毒呢,你快别接了。
安冷笑一声说:怕死的不是我,是他。春天送走我爹,就是想离开他。他卑鄙,给了儿子1500元,让儿子把我骗回来,也怪我心软。儿子说:妈妈你在五一前不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听这话,哪个当妈的不得往回赶。
铃兰,春节咱抽个时间见见,社团诗编也在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