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事意向
　　
　　 林仲王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八点十分，今天周六，也不用忙乎，慢慢起来洗漱，窗外天空看来比较晴朗，他感觉到今天是调回来三年比较清闲的一天，决定哪个约他他都不应邀，除非上级领导。想轻松轻松，自从干上公安这职业，特别是当上局长后，说实话哪里去找轻松时候，也只有忙里偷闲罢了。他打算今天就在家呆着，陪陪家人，享受天伦之乐，平时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妻子将早点端上，一杯牛奶、一个煎蛋、两个小笼包子、一小碗粥，他开始细嚼慢咽起来，从来没这样娴意过，吃着吃着，他看着妻子微皱的脸上发呆，是在想什么事情，还是在品味妻子的容颜？也许是好久没这样认真端详自己爱人了吧。突然他三刨两下、狼吞虎咽，一返平常吃饭的习惯，迅速结束了战斗。他对妻子说：“小白，看来今天又不能陪你了，局里有事，我出去了。”林仲王提了大号锃亮雷迪波尔公文包出门了，白玉兰去关门，见老公下楼的背影也并无多大惆怅，这都司空见惯了，顺手将门哐当搭了拢去。
　　
　　 林仲王一下楼首先给司机小丁拨了电话，接着给孟政委通了电话：“老孟啊，今天没事找过地方喝茶去，我来接你。”孟政委在话筒里连声答道：“好、好、好，我马上下楼来。”说起孟政委，他是一个局长很好的搭档，用他的话说：我陪过了几届局长，他们真还舍不得呢。这话一点不假，他适合当配角，协助工作干得妥妥贴贴。虽然年龄较局长大几岁，五十好几了，却干劲十足，时常冲锋陷阵、马到成功，深得届届局长恩宠。孟政委办公室赫然挂着一幅“难得糊涂”书法，正是他真实写照。有人说他“醒”，甚至说他有点“哄”，是说他经常说话爱添油加醋，增加气氛，调和氛围。如他在退休干部会上说：“你们即将走完人生最后旅程，祝你们天天开心。”辞不达意，逗得下面哄堂大笑。在局长外出临时主持工作期间，他说：我这下可以过把局长瘾，真痛快，你们不要惹我哟，看我收拾到你们。他有时说话是不假思索的，常说：我表态不算数的，但我还是要给你们经常表态。但是在关键时刻他是毫不含糊的，比如人事任免、重大决策他会首先站出来第一个表态支持局长意见的。有道是：诸葛一生为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所以老孟他就是这样风风火火走过的无数个春秋冬夏。
　　
　　 小丁师傅半只烟功夫将333号黑色猎豹飞腾CFA6470E(2.4L)四驱手动专车飞驰开来稳稳停在林局长身边，小丁迅速下车拉开副驾驶车门，林局钻进车，车门又轻轻搭上，又旋回驾驶室手脚并用三下五除二将车开走了。小丁的动作令“老板”很爽朗，虽没有平举手臂张开手掌盖住头顶防止头撞上车顶的待遇，他已感到足矣，毕竟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企业似的“老板”。接上孟政委，林局说了声去卧虎山庄。猎豹在西山穿云钻雾，来到坐落在西山半山腰海拔600余米的林中“卧虎山庄”，灰蒙蒙的密雾渐渐散去，东方的太阳懒洋洋地往树梢上爬，久违的冬阳虽不太暖和，也给人平添几分暖意，林中白皮松、侧柏等各种林木参差错落，茂密苍翠。山庄正门额一块横匾黄底白色四个狂草大字耀眼夺目：卧虎山庄。上得二十几级青石台阶，是一个彩色花岗岩平台，两边巍然立着两尊汉白玉雕虎张牙利爪、虎视眈眈、惟妙惟肖、神气十足。林仲王伸手去摸了摸一只老虎的牙齿和舌头，还友好地拍了拍它的额头，于是欣然进入山庄大门，选定一处泉水潺潺流淌、菊花朵朵绽放，静如止水、动如脱兔之美景。服务小姐呈上两杯热气腾腾的千纯茶，摆上象棋，渐入无人之境地。
　　
　　 品茗、博弈、聊天在当今社会是一件美差事。民国时期黄炎培造访成都写有一首打油诗，描绘了这种闲情逸致：“一个人无事大街数石板，两个人进茶铺从早坐到晚。”现代意义上的一些低层次的“喝茶”早已喝变了味，茶馆成了赌博的场所，“喝茶”成了赌博的代名词，不值得提倡。梁实秋的《下棋》，笔触精深，嘻笑怒骂，淋漓尽致地刻画了人性好斗的一面。他不喜欢那种太有涵养，麻木不仁，神态自如，无关痛痒，索然寡味之人。君子无所争，下棋却是要争的，抓耳挠腮，长吁短叹或自怨自艾是常事。下棋全是‘剩余精力’的发泄。人总是要斗的，总是要勾心斗角地与人争逐的，与其跟人争权夺利，还不如在棋盘上多占几个官；与其招摇撞骗，还不如在棋盘上抽上一个车。
　　 林局长与孟政委二人下棋属于梁公既喜欢又不喜欢那一类。不喜欢他们不分输赢，索然无味的棋风；喜欢他俩之间决不追名逐利，争强好胜的模范。实则一句话:他非常喜欢这种二者不好斗的风格典范，是难能可贵的。
　　
　　 两人是棋下茶，不时也讲几句话，话也可以下茶，聊来聊去，林仲王说到了田副局长快要到点了，该物色人选报区组织部考察，区委常委定夺的时候了。本来上面是要从政法其它部门交流一个来的，林局与区委王书记是同乡，平时走得近，去争取了一下，同意在本局提拔一个。市中区分局目前中层干部人选的确不少，局长助理2人、实职副科所长、科长、实战大队长比比皆是，如过江之鲫，就看谁最有实力。孟政委说：“我可以提几个人选，你看意下如何？”“老孟你随便说，不必客气。”“南街派出所所长翁辉，刑警大队长任智勇，交警大队长兰幽梦，办公室主任（兼会计）卓琳玲。”林局长右手捻了一颗“车”子重重落在对方“帅”旁喊出一个“将”字，孟政委躲闪不及，被林局来了一个“老王推磨”，此局告终。几个回合下来，难分胜负，又摆上一局，刚准备开棋，林局说话了：“你的建议名单还是很有见解，先占且不谈，位置还没有让出来，还要先做做老田的工作，让他开心退位。”孟政委心领神会道：“看是不是把他也叫来闲聊闲聊？”林局“嗯”了一声，电话很快打通了，约20分钟田副局长开车也来到了卧虎山庄。
　　
　　 午饭安排得高档精致，三个人300元标准菜，点了一瓶“五粮液”和一包软“中华”，只有老田一个人抽烟。这顿饭专门给田副局长准备的，他必定是要下课的人了，还分管着艰苦的刑侦工作，应该好好款待这样一员功勋卓著的老将，必定为公安工作立下过汗马功劳。二位主管你一杯我一杯敬副帅，林局今天打破常规喝了一个满杯，后面只向征性的泯一口，而老孟也每一下饮小半杯。酒过三巡，田副局长脸上泛出了红光，语言也丰富起来（俗话说：兔子是狗撵出来的，话时酒撵出来的）：唉，我们这些人，年龄大了，喝酒也不如当年了，也该退居二线了……田副局长明显看出已酒意朦胧，有一嗒没一嗒重复着“廉颇老矣”之类的酒话。这一席话，林局长听来心里十分满意，哪怕老田口是心非，至少也体现了田副局长一个态度。这顿饭请得也值得，用公款办了一件大事，一件安抚人心的大事，作为被请者算是不吃白不吃，你就是不吃，到时候一样也要下课喝闲茶的；作为请者，反正又不需要自己掏腰包，不请白不请。§
　　
　　 饭后，三人开始打牌消遣—“斗地主”，孟政委单独给田副局长铺了600元底，虽然只打小五元，八十元封顶，但这样的小表示也是有他特殊意义的。老孟按年龄比老田还大几岁，只因为他好不容易混到过副县级，任职年限随之顺延，要不比老田还该早退几年。老田也是吃了只是正科级的亏，其实他本人也很坦然，只有千年的衙门，哪有千年的官，何况自己这么个位置也算不上什么官，叫起来好听点罢了。老田曾当了十年派出所所长，当初他竞争上岗当了副局长，有人还打他难挡：宁当鸡头，不做凤尾。他常说：我当官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实现自己人生价值。如今斗地主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几乎家喻户晓人人皆知，此游戏风行全国，用此法来赌博成了一种流行的方式，网络上斗地主的人满为患，乐此不疲，经常通宵达旦。四川方言版《斗地主之歌》更是脍炙人口：
　　
　　
　　
　　 【璐璐】：你娃是不是摸咯一对王
　　 老子问你半天都不开腔
　　 如果你抓牌你豆（就）很受伤
　　 说白2都在我手上，4个Q
　　 【飛乖】：老子就是摸咯（了）一对王
　　 老子看你把我杂个样（怎么样）
　　 虽然4个2都在你手上，我不晓得我怕哪样
　　 ，你很港（牛B）
　　 【璐璐】：我出2，你出（小）王，叫我站到（等一下）不要慌
　　 【飛乖】：你顶我，想太多，老子把你看白咯
　　 【璐璐】：快点儿出，罗批唆（少废话），你他妈的像太婆
　　 【飛乖】：你骂我，要遭多
　　 【璐璐】：这盘不止是5角……
　　 反正弄死当睡戳（着），遇到单牌我过
　　 【飛乖】：你娃还没整醒豁（弄明白），我单双都不过
　　 如果你要炸死我
　　 【璐璐】：老子如果炸咯你
　　 你还不是被炸的瓜戳戳……
　　
　　 【飛乖】：打个牌，批塞塞（费话多）
　　 不要这样盯到我
　　 拖拉机三飘（带）1，你还要不要的起
　　 【璐璐】：东风吹，战鼓擂，你娃霉的起灰灰（倒霉透顶）
　　 三漂一小飞机
　　 接到再甩三漂1
　　 跟到再出一对7
　　 你娃头儿要不起
　　 【飛乖】：你娃不要提虚劲
　　 跟到再出对K，你娃绝对PASS过
　　 【璐璐】：若老子最后炸了你，你娃裤儿都要戳脱（输掉）
　　 【飛乖】：你娃打牌还唱歌
　　 【璐璐】：你娃这就不懂咯……
　　 【璐璐】：老子就喜欢唱歌
　　 打完这盘就杀割（OVER）你娃不要批话（废话）多
　　 你身上没钱咯
　　 【飛乖】：老子晓得不打咯
　　 一打牌就输钱老子觉得霉得戳（倒霉透了）
　　 【璐璐】：你个人把钱摸出来
　　 啥子塞话（废话）都不要说……
　　
　　 田副局长本来今天不想收下这600元铺底钱的，以前局长从来没这样做过，相当于“太阳从西边出来，东边落下去。”但局长心意还是要领的，有些人大把大把把票子往兜里装，这算得了什么呢？打得有十几盘，田副局长居然还赢了六十几元钱，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是任智勇打来的，他将手机盖掀开放在左耳边，左肩上顶靠住手机，头向左肩偏拢，头肩正好夹住手机，腾出双手摸牌。对方在说126案件有新的线索要请示研究，他只好告辞下山去了。§
　　 二缺一，总得找个人来斗角子，难得有今天这样的雅兴。正在这时林局长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是一个熟悉的电话，他按了绿键，一个轻脆的、甜甜的女音说道：“林局，今天有空吗，我想给你单独汇报工作，行吗？”兰幽梦的声音有点娇气，将“单独”二字说得有点长而富有磁性。林仲王看了老孟一眼，对老孟说是兰幽梦，又对着手机说：“我和孟政委在一起商量事情，改天呗。”孟政委马上打断林局的话说：“叫她来吧，反正正好二缺一。”“那这样，我们在卧虎山庄，你来吧”，林仲王说完挂了电话，两人继续下象棋等兰幽梦来工作。
　　
　　 今天林仲王拒绝了不下十个这样或那样的邀请，不是中层单位几个主管汇报工作，就是企业家、社会名流欲勾兑感情的，他都婉言谢绝了，而唯独交警大队长兰幽梦这个电话他没有拒绝。
　　
　　 林仲王原是省铁路公安处的副处长，因妻子白玉兰在凌云市工作，儿子又在凌云读高中，两地分居，两年前便调了回来。兰幽梦丈夫一直在省铁路局上班，与林处长认的老乡，关系密切，两家也走得近。逢年过节，生招满日，相互都要走动，越走越亲，以姊妹弟兄相称。渐渐地兰幽梦崇拜上了林哥的豁达干练，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成功人士的品位；而林仲王又仰慕小兰（又称兰小妹）年轻貌美，年龄悬殊六七岁，楚楚动人，虽说不算国色天香，那温文尔雅，举步投足的气质，不亚于凌云形象大使，完全可以与之媲美。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但白马王子与凌波仙子相倾相慕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
　　
　　 “嘀，嘀……”林孟二人下棋下得正酣，被汽车喇叭惊了一下，朝大门往下俯视，一辆黑色别克凯越车停在山庄门口，走下一位1.65米左右的，三十出头的风韵犹存、风姿绰约的妙龄女郎。着一身黑色皮装，上穿高腰高领皮衣，里面穿一件低胸V字型领口纯白羊毛衫，胸部线条起伏，撩拨得人心潮澎湃。下穿紧身皮裙，圆臀微翘，修长的腿套一双肉色毛裤，宛如光腿，脚穿白色旅游鞋。中长头发染成咖啡色，颈上系了一条红色纱巾扎在皮衣高领内毛衣外，巾角外飘，乳沟若隐若现，更是惹得人心急火燎。她是一朵黑色牡丹，高雅端庄；是冬天的腊梅，傲立群芳；是夏天的木棉火辣，热情奔放。那女人朝林局这边款款走来，线条明快，步履轻盈，朱唇未启笑先闻，“两位首长，周末好！”，兰幽梦不无调侃地双脚并拢敬了个警礼。孟政委不无幽默地：“快来，兰大，林局等你等得好心疼喔。”全局也只有老孟敢当面开这样的玩笑。林局也示意她坐下一边说：“老孟你就别开国际玩笑了”，又对服务小姐打招呼“小姐，泡杯杭菊来，不加糖。”孟政委始终改不了油腔滑调：“还是林局知道幽梦的心，不加糖原汁原味高级享受呢，哈，哈，哈……”笑声在山林中回荡，还是兰幽梦聪慧首先打破这种尴尬局面：“二位领导正好都在，我向你们汇报一下冬季百日交通整治工作第一阶段情况……”在边听汇报时，孟政委心生一计将自己手机调成过10分钟报警闹铃音，待手机铃响起，他走到旁边一例哇啦自作多情佯装说了一通，转来对林局长说：“唉，林局实在不好意思，我一个亲戚从外地来了，我要去接一下火车，你们慢慢谈。”林局心领神会顺水推舟“去吧！”于是孟政委叫卧虎山庄老板开车将其送下山去了。刚走不久，女老板过来对林局长说：“表哥，里面清静点，到房间休息一会儿吧。”原来女老板是林局的表妹，他在这里也很随便，他也照顾了她不少生意，凭这种多重关系，她也永远不可能将这些秘密告诉她的表嫂和任何人的，至于别人要去说三道四，让他去说吧，嘴巴必定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不便管也管不着。林兰二人不约而同一前一后地朝别墅似的666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