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乡村情结(散文)
一、山路
是人先从路上进的村,所以村有多久,路也就有多久。
那一条条路,是村庄的命脉,是山村的祖祖辈辈长出来的根结,枝枝节节都布满着艰辛。阳婆也曾在山路上苦涩,苦涩过脚印的蹒跚,苦涩过爬行中的驼背,苦涩过年华中不该有的因为……
“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路,是有,羊肠小路,那时人的背常在山路上运输,颤悠悠的日子,打发岁月,岁月里毛驴驮着姑娘出嫁,颠落的红盖头,在风中的山坡,夏天摇曳成遍地的打碗花。唢呐响断山路,拐个弯,一群人抬着簇拥在沟埃边,又是一个山坡上安放的祖先。
山路上总可以看到,女人一根扁担两个铁桶,行走在大山间挑水的背影。她们戴着粗布的头巾,有着被高原太阳晒成酱紫色的脸蛋。
缠藤的山路,似乎过去裹脚的妇女,束缚了山村人生活的自由,也给了山里人多少辛酸。可能你无法想象,山路上行走的孤独,是一个,或者两个,背着又脏又破的书包的孩子,来来去去用小脚拼凑书本上每一个字的无奈,瘦小的肩膀上竟可以承受无法承受的重负……
累了,累在崎岖的山路上,爬涉的生活太久,歇歇,明知道山路不会生根发芽,还得走,有几棵树的那儿就是自己的家,坡大沟深,山路对折,看不见的人生路莫非也就这样曲折。
大山里的羊肠小路,弯曲连绵。从儿时起,我就在想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它牵着我的痛苦与惆怅,它听着我唱着童年的歌谣快乐地成长着。年少时,砍柴、割草、种玉米,都是从孤独的山路上走过。有时会不期而遇地与雨相遇,路途虽行走艰难,心里却一直怀揣着一缕浪漫的情怀,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会有一丝悠然,或许,就在那一刻,我忘了生活的艰辛与苦涩。
山路是一条绳索,拴着山梁、沟壑。山梁上,沟坡上,布着一锄一镢开垦的梯田;立着一掀一担筑成的土墙;跑着一群一拨觅草的牛羊;刻着亦喜亦悲山民的沧桑。
山路上的白杨,是爷爷和父亲的魂魄,在流年里将我眺望。当我从繁华的城市走在弯弯的山路上,常常与白杨对视,心中虔诚不忘初心。此时,总有父亲的脊背,弯曲成山路的模样,把生命的希望,一点,一点,延伸。
黄昏,夕阳从山坳的那边落下。母亲抓住那根压弯腰的扁担,挑着被岁月漂洗发白的日子,从炊烟袅袅的山路上走来。身后,那口长满苔藓的枯窖与长满皱褶的老槐,记忆,活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的山路,也在政策里转机。一条条硬化了山路如飘飞的绸带,早已褪去了憔悴困窘的容颜,可是,山路上行走的乡民,还是那么淳朴,只是缩短了乡村和城镇的距离。
多么熟悉的村路啊,路的这头是温暖静谧的老家,那头是我挤身奔命的城市。我很想在山路上多呆一会,抽一支香烟,享受一刻已久的空旷之美、宁静之美。
二、梯田
家园,勤劳就是画笔,把黄土高原描绘得如此精致:在那起伏山峦的坡洼、岭脊、沟壑、峁头上,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的梯田,分布连绵不断。
梯田是日子里云霞岚气的聚散,日光下大地阴晴变幻光影的流动。岁月的风清晰地记录下来的风景,而人为自己的杰作,静静地出神,天风浩荡而来,梯田像是音乐家指尖跳跃的琴键,让人的心灵聆听到田园的交响,终年劳碌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梯田是山村几代人,用辛勤汗水,把山坡地一掀一掀的修成了平地。黄土塬是造就的,自然里的干旱缺水,靠天吃饭,就有了“穷则思变”。凡是山坡地,村里人为了不想雨水流走,人蓄一年四季在山坡上不再爬行,从七十年代初,家家的小推车就上了山,一代人喊着“远有大寨,近有大坪。”的口号,开始了改变山村面貌的劲头,一年四季,所谓的“基建队”就是兴修梯田,热火朝天。小推车推土的,属于年轻力壮的没有技术的,而在埂沿上起埂的必须要有技术,得掌握埂的坡度、光平,以及埂附近的虚实,如若太虚了,有了雨水,会直接灌下去,冲垮起来的埂,几十号子人的苦力白白浪费,所以必须要把新垫的土用脚踩实。
如今,梯田成了我们生活中最常见最普通的大地上的风景。
陇东陇中的黄土沟壑区的梯田,则多是修筑在干旱苦焦的地方。梯田,不仅让山村人种地少出力,而且锁住了多少水土的流失;不仅是生存的载体,而且也是审美的载体。
现在,你不论走进定西的那个乡村,梯田是四季的主色调。
如若夏天,走到路边四望,层次分明的梯田里,有麦田的金黄,有洋芋花的葱茏,有荞麦新苗的黑红……
视界开阔得出乎预料,那一层层,似乎是从沟底码到山顶的梯田,周边的山峦除了山形隐约可辨外,完全被一道道的折线分割,折线之上又是密密麻麻的顿点,那顿点强烈有力,能感觉到它不是由上而下点就,而是由下而上绘成,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
乡村人家,就好像梯田中架起的支点,点缀在层层叠叠中,簇簇树木相衬其中。
山村里的梯田,因势造田,层层叠叠,如长蛇舞阵,如万马奔腾,如河如海汹涌而来。忽直忽曲、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层层梯田,如游龙,如奔马。
春来挽一山春光,夏至锁一梁葱翠,深秋层林尽染,暮冬白雪皑皑。尤其冬天,白雪覆盖下田埂若隐若现,线条柔美,勾勒在一弯又一弯白茫茫的山梁上。躺在梯田怀抱里的小山村,静谧安详,莹莹白雪铺满树梢、屋顶、柴垛,真是一幅美轮美奂的水墨山水画!
多年来,定西人对黄土高原的丘陵沟壑地区总结出“山顶植树造林戴帽子,山坡退耕还草披褂子.山腰兴修梯田系带子,山下覆膜建棚挣票子,沟底筑坝蓄水穿靴子”的治理开发模式。
新修的一弯弯梯田不仅质量高,且更整洁美观,田间小路如灵蛇般穿舞,将层层梯田串联了起来,一台台旋耕机、微耕机在田间整畦作业,一辆辆三轮车在田间道路上风驰而过,村民们兴高采烈地忙着覆地膜……
“是党的好政策帮助我们这个偏僻山村实现了梯田化,种上了平展展的梯田地!”这是村民们高兴地称赞。
“地全部推平了,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机械化耕作技术我们也用上了。”正在地里覆地膜的村民情不自禁地说。“你看,一台旋耕机几分钟就将这块地松软了。”
“这一湾梯田地以前都是陡坡地,由于大多青壮年外出务工,土地主要由老人耕种,加之生产条件落后,土地抛荒高达一半以上。今年实施土地整理项目后,土地都推平了,抛荒现象已不存在了。”享受到实惠的一位老人说。
梯田,尽收眼底,美在四季。梯田地里唱出丰收的歌,梯田地里为农民的将来铺就了致富路。
远远望去,山路崎岖蜿蜒,梯田层层叠叠,这就是我的家乡定西,一个美丽的村庄,一个我心中永远的根……